《窃月融雪【姐弟骨】》 chapter1.被爱者有恃无恐 8月底的北城难掩热意，阳光炙烤着的水泥地丝丝冒烟。 “愣着干啥，出门啊。” 头被不轻不重地搓了一圈，裴念雪可以想象得到现在应该是个鸡窝顶在自己头上。 想呼过去的巴掌被堪堪停在了一旁人的身侧，动弹不得。 “啧，行了！还不是等你，磨磨唧唧的，开学第一天这个鬼样等下迟到了有你好受的......裴思月我警告你你不要给我得寸进尺！” 说着她不顾右手手腕被拽着生疼，头也不回地径直向门外冲，身后的人赶忙松开她的手腕，怕真伤到了她。 学校离家并不远，走路10分钟就能到，拜她和裴思月的好老爸——二中的教导主任裴顾所赐，一年前多正好调岗到这里，顺便租下了学校附近的一套房，刚好一下子方便家里三个人。 当然，有个好老爸也让姐弟俩在学校饱受人文关怀，咳，主要是她，理科办公室像她的第二个家，感受不到半点温暖，只有入骨的寒意。 想到这裴念雪就淡然一笑，理科不好还选了全理，应该是脑子真坏了硬要和自己人生过不去。 不重要，她人生的坎也不差这一道。 推开教室后门，从后门进比前门安全得多，不会过分受人瞩目，符合她一贯低调、安全、谨慎的作风——搞不懂，就走个后门而已，要这么自吹一番吗？ 嗯，大概就是真的要吧。 她和裴思月同时踏入教室，一个后门一个前门，结果就是差不多到齐的班（嗯其实就差他俩而已）里面大家都一下子抬头齐刷刷地看向前方，她从后方悄悄地溜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想着还好没从前门撞上他然后一同进教室。 “哎呦我去大哥咋是你啊！我还以为老班进来了，这都差一分钟就要打铃了你怎么才到，吓死人了。” “人家有个好父亲，迟到也不会怎么样的啦......” “放屁，我老爸要是知道我迟到还不给我腿给打掉。” “哎呦我们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裴公子假期在哪发财啊～～” ...... “咳咳......好啦安静安静！要上早会了！” 教室里闹哄哄了一阵又迅速安静了下来，高二根据选科新分了班级，裴思月原本所在的班变成了纯理班，班级一大半都还是原住民，裴念雪这种都属于是其他班拆开后随机分出来的。 ......好巧不巧就是进了裴思月所在的班里。 很难不怀疑有上面的大手在操作，但日理万机的父亲表示哪有闲情管这种小事，况且就同个班有什么关系，比起这些，升高三时才是真正按成绩分班的。于是裴念雪只能自叹一声孽缘，想起才逝去的暑假时发生的种种——分班是暑假结束前一周才知晓的，意识到与裴思月同班后，那天她的脸色如临大敌，那个便宜弟弟都被她吓到对她毕恭毕敬了一天，却没发现他越关照越对她嘘寒问暖她脸色就越阴沉越苍白——她闭了闭眼，不愿回忆更多。 收拢思绪抬头又正好撞进当下最不想看见的人的眼里，她别开头，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也没错过对方眼底里藏不住的笑意。 她要被裴思月烦死了，这小屁孩自暑假以来不知道新增了什么开关一样突然对她非常腻歪，小时候都没这样！明明都那么大个人了...... “......新学期新气象，班里面也是来了不少新同学，借此机会也让老师好好认识下你们......裴念雪同学是哪位？” 教室里面安静了一瞬，随即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裴念雪方才思绪漫游外太空，早会开始了也不知道，抬头撞上裴思月还直接送了他一个白眼，根本没想到实际上是班主任在上面点了她名字，所以才有好几个早就知道或认识她的人朝她所在的位置看过来。 对，其实就是，在他人不知情的视角来看，班主任点名了裴念雪，然后她愣了一秒就翻了个白眼。 ...... 果然是个人物！ 哎哎哎她不就是那个！！ 裴思月的姐姐！！！ 不好惹啊！ 和弟弟反差好大！ 竟然敢翻闻名全级的老古板吴老的白眼！！ 啊哈哈看吴老那个铁青的脸色—— 当下突然就有不少人立马对裴念雪的敬意直冲云霄，好感度蹭蹭上涨，裴念雪怎么也不会想到平均每天对亲弟弟翻三四次的白眼竟然还有如此强力的功效，嗯，各个方面的强力。 “裴念雪！” 声音如平地起惊雷炸得她缩了缩脖子，猛得站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造成了些不小的误会，讪讪而笑。 “老师我刚刚......” “看来这个认识环节还挺有效果的，一下就让老师乃至全班都记住你了裴同学，有什么不满可以当面提出来我们大家可以好好地当面一起解决不是吗？” “其实刚才......” “思月是你弟弟吧，你两还长挺像的。有时候也可以多向你弟弟学习一下，待人处事要温和有礼......” 后面的话裴念雪自动屏蔽了，哑口无言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讲台上的死板糟老头，心里面已 经懒得骂了，一种深深的无语感裹挟着她滚了一圈又一圈。防止眼神又被解读出什么意思，她干脆抿着嘴不说话，低头干站着，在外人看来又是解读出一种我见犹怜的怜爱之感。 同学们倒是敬她是个勇士，虽然她根本不是对着班主任发作的。 “咳，吴老，抱歉打扰您讲话了——那个，裴念雪，我姐，刚刚是对着我翻的白眼。” 裴思月的语气最后都染了一抹很明显的笑意，脸上更是乐开了花一般，这一下又是把好几个本就好感他的女生给看痴了。 裴念雪还是低着头，嘴角略微抽动。 “哦......这么回事吗，原来是姐弟情深小打小闹呢，是我错怪了，念雪你坐下吧。” ......感觉是那种不是有血缘关系的话就会说这是在打情骂俏的人。 哦呵呵谁都靠不住还是得靠弟，行吧行吧她也算是人脉了一下——才怪！本来就是朝他翻的白眼被所有人给意会错了！他出来解围那简直是天经地义，不出来解释那是心胸狭隘！ 开学第一天没多久就诸事不顺，出门看了黄历都无济于事，嗯，毕竟看了黄历还不是要出门。 午休期间肖沐遥千里迢迢从文科班跨越千山万水来到理科班——她本人这么描述的，现在选科灵活多变，纯文和纯理之间还夹着一大堆混选的班级，一逮到裴念雪她就哭诉着腿疼头疼心疼这里不舒服那里难受，然后推着裴念雪去食堂讹了一顿午饭钱后陪着她在理科班外的走廊上聊天。 她两一个胃口小一个没心情吃，草草吃了几口就回到了教学楼，此时教学楼还安安静静的没什么人，午休前期的饭堂可谓是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叫你选全理，叫你选全理，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受着吧！......呜呜呜念雪你还是不够爱我明明可以和我一起去文科班的嘤嘤嘤你果然还是太爱你弟弟了......” “......你再乱讲我现在就把你赶回去！” “好啦，新班级怎么样？有没有帅哥？或者小美女～”肖沐遥揶揄着蹭了下旁人的肩膀，随即又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幽幽地继续开口堪称当代变脸大师，“唉，不会遇见新欢便不念我这个糟糠之妻的旧情了吧......哎呦不对我的天有恶魂索命来了。” 肖沐遥一把子抓住了裴念雪的左手，提醒她往旁边看。 走廊两边都传来动静，裴念雪一转头看见裴思月和他的几个哥们正在朝这边走来，他没看她，正在和旁边的倪源有说有笑的。 午间的阳光恰好洒在他的侧脸，连带着头发丝儿都镀着一片暖光，脸庞锋利而又不失柔和，特别是他笑的时候，真的可以说是寒冰融雪后的一汪清池，嗯......很醉人吧？ ......没事吧裴念雪，这个该死的便宜老弟反正没对她这样笑过，算了也别这样弄得一身鸡皮疙瘩。 他的几个哥们裴念雪都见过，也不至于说一点不认识。亲弟弟没看到她，反倒是一旁的倪源和她眼神交汇了一瞬，下一秒她就移开视线转头看向了另一侧。 哦，还挺尴尬，看错方向了。 “念雪，好久不见。” 也没多久吧不就是一个暑假的事情。 “......好可惜，没有分在一个班，不过还好，我就在隔壁。” 嗯嗯那太遗憾了不过相比起来突然感觉和裴思月分到一个班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之前的事情......你想好了没？不过没关系的，我会等你。还有......上学期末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我线上和你很诚恳地道过歉了，我现在再来和你赔罪，好不好？” ......不要这样。 她低垂着睫毛，看不明情绪，但方才与肖沐遥聊天时的笑意现在无影无踪。 肖沐遥一言难尽地看着说话的男生，后又一脸担忧地看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女孩。 “你有什么资格让她原谅你？你知不知道那对她有多大伤害？！” “我是真心的！那件事确实是我的问题，但念雪，我对你......” “哎哎哎，老骚扰我姐做什么？没看见她不愿意搭理你吗？一边去。” “啧你谁啊......等等，你就是裴思月？” “怎么，这就不认得我了？” ...... 裴思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挡在了裴念雪身前，笑眯眯地看着眼前气势全无的软脚虾。裴念雪眼前落下了一方阴影，她心下一动，微微抬头看了眼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孩的后脑勺，柠檬洗衣粉的清香涌入了她的鼻尖，她特别喜欢这个洗衣粉的味道，闻起来心情都变好了——说的好像自己不是用这个洗衣粉洗的衣服，家里面的洗浴用品还全是她去买的。 不管了，她现在突然心情就是特别好，好到嘴角都噙着浅浅的笑，梨涡都挤出来了。 有人护着的感觉，真爽。 当然她说的是肖沐遥，她的遥儿最好了。 反手扣住肖沐遥的手腕，肖沐遥立马会意和她扭头就往教室里走，无人在意两个男的还是因为她在走廊对峙。 她也没兴趣去了解对方是不是认识他老弟，他老弟又是怎么和对方认识的，无所谓，反正只要对方不要再来骚扰她就好了。 少女脚步轻快地消失在了门后，身形单薄，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从胎里就打架挣营养搞得得营养全到他身上了似的，三年前他两还差不多高呢，没想到她后面竟是一厘米都没长过了。 裴思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男生，活像一只笑面虎。 chapter2.往事① 裴念雪是姐姐，从小她便需要懂得照顾，学会谦让，一切都因为他是她的弟弟，她是名义上的长姐。 其实也就比她晚个几分钟拉出肚子而已。 自然，她有什么心事可以与任何人倾诉，但绝对不会向他裴思月暴露自己一点脆弱，纠结，或者不安。 简而言之就是她什么都不会和他说。 其实也能理解，亲人之间也不是什么都会坦诚相待的。 中考完的悠长假期才刚开了个头。 窗帘缝隙漏进一丝潮湿的风。 “你早点吃饭，柜子里还有点泡面什么的你随便吃点。你姐今晚去同学家住了不回来。我晚上很晚才到家。” 裴思月抬头时，看见窗玻璃上正蜿蜒着三四道银线，顺着玻璃扭曲爬行。 他挑了挑眉，回复了个“收到”，起身去丢刚吃完的泡面空盒。 裴念雪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发消息和他说了让他晚饭自己解决，不用等她。 他也不甚在意，这个假期就该好好玩嘛，出去和朋友玩嗨了晚点回来也正常。 ......没想到今晚是直接不回来了。 这倒是头一次。 爸妈平日工作忙，母亲是记者，时不时就出外勤，分离总比相见多；父亲在学生放长假期间比开学时还要忙，加上刚调到二中做教导主任没多久，位子还没彻底坐稳，要不外出学习要不就开会开得没日没夜，不知道天天在探讨什么多高级的教育制度体系。 姐弟两再小一点的时候家里请过两个保姆，第一个干了挺久，后来自己请辞说回家颐养天年了；第二个手脚不干净，偷家里东西没留神被裴思月逮了个正着。 再往后裴念雪主动请缨，和父母说他们也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她也会照顾好弟弟的。 于是父母不在家的日子里姐弟两伙食全由裴念雪包了。裴念雪怕他吃不惯，刚开始自己天天闷在厨房里面琢磨怎么才能把菜做的更好吃，还私底下偷偷学了一堆食谱，那一阵子裴思月看她眼眶底都是一圈淡淡的乌青。 不得不说她后面手艺越来越好了，一次全家吃晚饭时裴思月破天荒地评价到裴念雪的饭做的比父母还好吃，乐的裴念雪差点没被自己嘴里的饭弄咽气。 远处传来闷雷，裴思月伸手关窗时，一道闪电突然剖开夜空，世界变得惨白了一瞬。 ......出门前还笑盈盈地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裴念雪今天扎了个双低丸子头，黑色水手服挺括的方领衬得脖颈愈发纤细，两条白色襟线顺着前襟笔直地垂落，百褶裙摆下露出了一小截大腿。 临走前站在门口她才突然想起这码事，朝窝在房间里面的他大喊问吃饭的事情，他才不耐烦地抹着脸走出来，应该是没睡醒，因为又愣神盯着她了好一会看得她头皮发麻才惜字如金般地吐出了‘随你’二字。 啧，刚刚明明还想着不回来吃饭无所谓呢。 她应该也是懒得做，早上自己态度敷衍成那样，也罢了，天天还要照顾他这个好吃懒做的弟弟，也是辛苦。 裴思月自嘲一笑。 雨下大了。 对面楼里亮着的几扇窗户明灭，雨幕中漂浮着的黄色光晕，像几尾发光的金鱼游在漆黑的海底。 手机再度拿起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又放下，再按删除键，如此反复。 最后就剩一句，“怎么突然改主意不回来了？知道晚上会下雨没带伞？”我可以来接你。 聊天框那头迟迟没有动静。 瓢泼大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裴念雪倒是早上早早地便回到了家，换了身装束，变成了黑T长裤，头发草草地扎了个低马尾。 与之一起来的还有肖沐遥，对上他疑惑的目光时她也只是应付地笑笑，便推着没什么什么血色死气沉沉但路过他是还是朝他笑了笑——其实笑的非常勉强的裴念雪进了房间。 这天裴顾没有外出，和肖沐遥一起在女儿房间里面呆了很久，期间房间里断断续续地传来隐隐的哭骂声，还有电话里属于母亲的声音。他们午饭都没吃，临近下午两点才从房间里出来，出来便看见一桌子凉透了的饭菜和坐在一旁刷手机的裴思月，裴顾才渐渐意识到其实儿子也长大了......他其实也可以去反过来照顾姐姐的，吧？ 他们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年龄差。 裴思月不用想都知道绝对发生了什么让他姐难受的事情，但裴念雪不说，他秉持着尊重的原则也就不问，可那天下午他突然意识到怎么感觉亲近的人里面只有他毫不知情。 送肖沐遥下楼时他意欲开口又闭上，肖沐遥笑笑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也知道念雪她绝对不会亲自和你说这种事情，作为姐姐她也不想让你反过来还去担心她什么的。 ......但还是和你大致讲下吧，算我自己的点私心了，我们都很讨厌那种人，你应该也绝对不能变成那种人的，不然我们都会把你给恨死。 肖沐遥在努力让话题变得轻松点。 昨天是我们第一次踏进警局。 ......？ 我们在坐地铁的时候，念雪被言语骚扰了。 肖沐遥抓了抓本来就乱蓬蓬的头发，微微颤抖的声线暴露了她平静的外表。 然后也不是不会反击的嘛，我和念雪1v2直接阴阳了回去。 本来好像也没什么事了，结果后面......念雪她......被偷拍了，嗯...... 裴思月立马冷下了脸，肖沐遥可以说根本没见过他这样，在外他一直是春风和煦要不就是孤傲张扬的模样。 挺恶劣的......总之最后我报警了，那人行政拘留6天还有赔款道歉，照片删掉了。 念雪在警局对着那人骂得可狠了，结果一出警局就破功了。 肖沐遥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多的她也不想再重新揭开昨日的伤疤。她侧头看了眼脸色阴沉的裴思月，叹了口气。 “你也多照顾下你姐姐吧，唉明明你们本来就是一样大的......她就那个性子，里头脆弱得很。” 裴念雪后来确实一直没提这件事，裴思月送完人后回到家里，她就和个没事人一样瘫在沙发打游戏，见他进门瞟了他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蹦起来，手上却没停下动作还在沉浸在激烈地战斗中。 “啊！那个昨晚我和遥儿聊天聊着聊着就困了......哎怎么这么肉差点死了......哦，没回你消息，想体验一下人家的大别墅就去住了。哎该说不说好弟弟真关心姐姐，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我怎么不知道？今天午饭做的还不错，不过比我还是差远了～～” 裴思月无奈地勾了勾唇，一脸‘嗯嗯你继续编’的模样靠在门旁听她絮絮叨叨地把话讲完，在‘你那什么表情哎我夸你还不高兴是不是’的谩骂中回了房间。 “以后的饭我来做行了吧。” “啊？不是我都说了你做的没我好！” 后来裴念雪在经过1秒的短暂纠结后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来自弟弟的好意，感叹养了便宜弟弟这么久也是终于知恩图报了一回。 chapter3.私事 “说实话，我都还不清楚你两之前具体是怎么个事。一开始看你们关系还可以呀，啧不过后面他做事也是真下流，居然还敢舔着脸来找你，恶心人。” 放学后裴念雪一秒没在原班多呆，扯着最后一节下课后还趴在桌子上遨游睡梦间的肖沐遥就奔赴自习室占位。 顺路去小卖部买了两盒冰红茶，肖沐遥到位后就一屁股坐下，拆包装插吸管一气呵成，现正咬着吸管两眼散发着浓浓的求知欲。 裴念雪向来对人际关系淡漠得很，能玩在一起她自然对你好，做不成朋友的话她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连眼神都懒得给你。 “嗯？那个男的？哦，本来还算聊的来吧，当时刚入学进来大家都还比较青涩......？还以为真能做普通朋友的呢。结果下学期突然就和我表白了，尴尬得要命，我哪有那方面的想法，给拒了，他还锲而不舍，说一定会让我回心转意的。切......幻想症晚期，莫须有的事情，还敢拍我给他那些狐朋狗友炫耀......现在都懒得和这种人浪费口舌。” ...... 裴念雪经过去年被偷拍那事后就对镜头特别敏感，几次午夜梦回惊醒后只能对着天花板干瞪眼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光刺破帷幔，然后早晨再头昏脑涨地起床强硬假装自己睡得很好。 高一下学期末的散学典礼结束后，教室里充斥着轻松与喜悦，不少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天边收拾东西。肖沐遥此时正意欲从后门进入找裴念雪时，蓦地注意到窗边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人正举着手机对准教室内，单手连点了好几下手机屏幕，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是侧对着他们笑靥如花的裴念雪。 我去，死变态！ 肖沐遥血气上涌，直挺挺地朝那男生冲去，刚迈出没两步就瞧见那人手中的手机被一记手刀给劈飞，在地面上滑行正好停在她脚下，她当机立断火速捡起来后拿出自己手机拍下罪证，还顺手撤回了那人在一个群聊里刚发出的图片。 疯子......还传出去给别人看，看着手中屏幕上其他群成员起哄的话语，简直令人作呕。 她抬起头，那个偷拍的男生却已不见踪影，方才处理照片时隐约听到旁边有些吵闹，不过现在的情况紧急，肖沐遥也没来得及细想，转头冲进教室。 事后也就是报告到了班主任那，说到底这种程度只能算道德层面上的问题，加上裴念雪对待此事态度一般，一副不想再此地久留的模样，班主任让那名男生诚恳道歉还有写一千字的检讨书这事便草草收场。 男生哆哆嗦嗦的态度倒是真挚，也许是真情实感吧，不重要，她早就不在乎这个人了，这下更是断绝了一切可能。 毫无意义地浪费了她美好假期的宝贵时光，裴念雪精准评价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对镜头的敏感让她当时回完身边人的话就朝窗外望去，不过好像已经有点晚了，只瞥见一个很高的后脑勺和一个矮了一大截的寸头，矮的那个还被高的掐着脖子走，然后肖沐遥就朝她飞扑了过来。 嗯......高的那个怎么有点像她弟？ ...... 裴念雪盯着物理卷子盯得眼睛都要盯红了，谁家好老师开学第一天先布置一张卷子美其名曰巩固高一知识点，让她在自习室被处以极刑般如坐针毡一小时，一抬头就能看见坐在对面早已写完全部作业顺便还预习完了的肖沐遥拿着个手机乐呵呵地看小说中。 她闷闷地发出微弱的气音，肖沐遥才把黏在手机屏幕上的眼珠子拔出来转而黏到她脸上。 “你没事干了你就先回家吧，我还差三道大题......哎不对算了我和你一起下去，我去篮球场。”说着她开始利索地收拾东西，一看便是早就坐不住了。 “现在都高二了你还和你弟一起上学回家啊？” “嗯？怎么了吗？” 肖沐遥一脸‘嗯就是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多大事但就是有那么点事哎好像也没什么事’的复杂神情。 ...... 傍晚的余晖渐渐褪去，街道两旁的树影随着晚风轻轻摇晃，路灯的光芒柔和地洒在干燥的石地砖上，形成道道金黄光带，与周围的暗影交织缠绵。 路上有两道身影被暖光无限拉长。 一路无言是常态，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话说的，裴念雪戴着耳机听歌，悄悄歪头瞅了眼走路低头刷手机不看路的裴思月，脑子里却异常精彩。 ‘习惯了，也没什么吧。’ ‘哎不是那意思，万一人家谈恋爱了怎么办，你在中间当电灯泡啊？！或者说人家其实已经有心仪对象呢？哎对这个好你去探探你弟的口风，好些女生的暗恋对象啊，又高又帅还是校篮球队的我告诉你这种放在小说里面都是标准的女追男模板。姐姐我两天读完一本小说，饱读诗书，信我，不会有错的。’ 她的脑子霎时宕机了一下。 ‘我哪会那么没眼力见！’ ‘我的意思是现在都不小了，这不都需要有点私人空间吗，你难道不觉得一个人走也挺爽的吗？或者我陪你走？’ 她沉默了几秒咂摸了下好像是那么个意思，况且她和裴思月现在还是有点点尴尬的，不知道他什么感觉，反正到现在她还是对暑假的一些事感到过意不去的。 ......嗯，都长大了呀......感觉确实要慢慢保持点距离才好。 ‘有道理......不过我们两目前没一方提出异议，都这么过来好久了。’从小去幼儿园到现在这么久。 啊，会不会其实是她把意愿强加于她弟上了呢，她弟不好反对她就顺着了，哎什么老妈子心态。 不过一起走个路回家咋了离家就10分钟。 平常走在路上不都自己干自己的两个人一句话不说就是一个低头刷手机一个戴耳机听歌就像现在这样。 不对啊他裴思月难道就没有点自己的私事？ 裴念雪眨眨眼，努力回忆之前的一些特殊情况，她放学后时不时就要到理科办公室去坐几个小时忍受完附加酷刑才能出来，一跨出办公室门天都黑了，裴思月的班就在办公室旁边，每次出来还是能看见他坐在教室里。 ......怎么搜寻了一遍记忆一看全是他迁就她一样，她都没怎么等过他......哦有好几次临近校级比赛的时候自己写完作业了但他篮球训练没结束......她就又去理科办公室泡着了然后最后又变成了他等她？？ 越想越诡异以至于她看着裴思月话语不经过脑子就溜了出来。 “你就没有点自己的私事吗？” chapter4.欢喜 9月底有年级的篮球比赛，分别占用三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与放学后的一段时间。 裴念雪一向不能理解这种一群人抢一个球的运动为什么这么多人爱看，还颇受他们这年龄段的一群小女生欢迎——不过这大概多半是为了人。 总之这种篮球比赛也不是强制性要去当拉拉队加油的，上学期也办过一次，对她来说相当于白送三天小假期，根据以往的经验裴念雪直接坐在教室里掏出作业本。 ......天生卷王。 其实只是想快点写完作业回家，这样还能多打会游戏罢了，用她的话说就是要把时间花在刀刃上。 很不巧她弟可是校篮球队的明星选手，轻轻松松带领着班级直接杀进了决赛，更不巧的是她现在的班主任是吴老这个老古板，最强调班级荣誉感和整体性，决赛当天直接来班里赶人，还扬言说等会在赛场旁边要再点一次名，没有特殊情况不许请假，没来的自求多福。 于是裴念雪在吴老的热切关怀与亲切注视下被监视着挪动到了篮球场，可她心里的算盘倒是打得噼啪响，准备趁他不注意就溜之大吉。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好看的大脸吓得心不在焉的她本能地往后缩头又一下子陷进那人的手心里。 “哎呦我去你拍偶像剧呢凑那么近干嘛......” 裴念雪脑海中蓦地出现了很多偶像剧的经典剧情，要是有个帅哥突然这么样子对她她确实还会少女怀春春心萌动一下，但很可惜这是她亲弟弟，但也很遗憾算盘是打不成了可珠子还蹦得她心如擂鼓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被吓的，太吓人了，绝对是这样的。 裴思月意味不明地‘切’了一声。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稀客来看篮球赛了——唉别急一眼就看得出来你是被逼过来的。”放在她后脑勺的左手又不安分地揉了两下，“你就好好看一场吧，你弟超吊的。” 裴念雪抬手打掉他的左手，眼珠子往上翻又在眶里转了一圈后盯着他。 “嗯，你就继续和我平视吧，难为你了要这样侧弯着腰和我说话，好啊就继续这么站着，小心等下还没上场腰先废了，看你怎么打。” 裴思月不恼反笑，笑得灿烂夺目，松开手起身朝球场走去。裴念雪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结果惊觉现场全部人都没把视线从他两身上移开，哦好了现在有一大半看向刚离开的裴思月了。 她的确没真正意义上看过裴思月打比赛，平常来篮球场等他时就随意瞥过几眼他投篮什么的。 算了，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勉为其难地看看吧。 裴念雪很不习惯这么多人的注视，慢吞吞地朝自己班所在的观赛区移动，还好陆陆续续的就感觉扎自己身上的眼刀都收了回去，徒留她一层薄薄的虚汗。 “啊啊啊啊啊！苏炸了！！” 一小群对面班的女生捂住脸只露出个眼睛。 “妈呀男神......那个女生是谁命怎么那么好！！” “嗑到了......这个身高差好爽......” “哎那个是裴思月姐姐吧，他好像有个姐姐不是吗？看他两长得还有点像？” “噢对哦，完了嗑错了.....不对禁忌姐弟恋也好好嗑......” “姐姐也好好看，萌萌的，啊像那种外表很可爱实际上能刀了你的那种类型！一家子基因真好......” “姐姐卡性别吗我也不是不行......” ...... 没耳听。 “唉吓死了还以为裴思月真的有对象了呢，刚刚远看差点没认出来人。” “那证明你还有机会呀倩雨......” “怎么可能嘛......又不止我一个人喜欢他，这我又不是不知道......” 裴念雪在头碰头聊着天的两个女生的后面一排坐下，翘着腿看着场上热身中的裴思月然后开始神游。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一点行动表示都没有！让人家知道你的心意也好，反正行动了不管怎么样也不留遗憾了呀。” “......我怕这样之后连普通讲话都做不到了，啊啊啊好尴尬......不过他应该不会是那种冷淡的人的，但是还是......” 他确实不是。 她和弟弟像两个对立面，一个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外冷内热型，一个温温和和春风拂面的外热内冷型。他那副皮囊欺骗了多少无知小女生，裴念雪神游之际幽幽地叹了口气嫌弃起裴思月来。 “有什么顾虑你问问念雪呢？她是裴思月姐姐肯定什么都知道。哎正好，念雪——” 她能知道什么？等等—— “啊？......噢，怎么了。” “你弟弟，就是裴思月，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啊，或者有没有什么关系好的异性之类的？” 关系好？她自己啊。“......应该没有吧，反正从我的视角来看我没见过。” 问话的女生转回了头。 “这不就行啦，倩雨你要放轻松，加油试试呢。” “......喂......人家姐弟又不是没有自己点私人空间的，这种事情也不一定的吧......” 裴念雪眉头一挑，怎么又是这个词。 ...... ‘你就没有点自己的私事？’ ‘......你在说什么。’ ‘额，不是，呃，就是你看......啧明天我要去揍肖沐遥天天在那灌输些什么鬼东西.....啊！就是你看我们都需要点自己的私人空间是吧......’ ‘哦，你是觉得我们现在没有私人空间吗，好说，你可以天天粘着我，洗澡睡觉也一起，这才叫没有私人空间是不是。’ ‘......你这什么笑容不怀好意！哦，才发现弟弟是个隐藏大变态，呕，还喜欢过度解读。行了！没什么事，你要是觉得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可以和我提出来，不然老感觉我胁迫你了......嗯，做长辈的要宽宏大量体谅无知小辈。唔，其实就是想和你说我们分开走也是可以的......’ 怎么讲出来这么奇怪，好像越描越黑了。 不对，这样提出来不变成她自己—— ‘哦～你有对象了不好意思和我说还搞得这么迂回？还不给好弟弟我认识一下？’ ‘谁说分开走就一定是谈恋爱了什么鬼逻辑！’ 那一晚的路上难得的吵闹，到最后也没掰扯出个什么所以然，最终还是顺其自然，仍是一起上学回家，两人后面谁也没再提过分开走这件事情。 裴念雪神游完毕时比赛已经打完2节了，正是中场休息的时候，思绪发散得倒是有够久的。 前排方才问话的女生拍了拍那个叫倩雨的女孩子的肩，像是在催促什么，倩雨一溜烟就跑去休息区了。 杨倩雨是他们班的班长，高一时就和裴思月同班，说话细细软软的，和她差不多高。裴念雪脑子灵通得很，一看就是屁颠屁颠跑去送水加油的，不过作为班长去她于情于理，顺便还能满足下自己的小私心。 裴念雪开了瓶水，稍仰头灌了一口，眼睛顺着班长的移动轨迹跟着移动。 她心里为班长默哀了几秒，因为已经看见一两道不怀好意的眼光向班长刺去了，杨倩雨其实人也挺不错的，唉就是年纪轻轻眼瞎，喜欢错了人。 她自诩最了解裴思月的人，没有之一，这就是作为亲姐姐独有的优势，反过来也是一样的，裴思月也绝对是最了解她的人，肖沐遥都还要差一点点。在这点上她有绝对的自信，无他，从小到大他们互相都是陪伴对方最久的人，了解得自然透彻。 所以别看现在裴思月面对杨倩雨的好意一副喜笑颜开温和有礼的模样，实际上看人内心真实情感看眼神就懂了，他仅限于同学间的礼貌举止，眼睛里毫无波动也一点温度都没有。 哦，原来她老弟不好平胸清纯小白兔这一口，看来应该是喜欢高个的御姐妹子，也不错，那样看上去挺登对的，什么时候有个弟妹也挺好的，那她就可以当姑了—— 有人在盯她，只有一束光所以指向很清晰。 她锁定目标后嫌弃地皱了下眉。 裴思月旁边的杨倩雨还在低头讲着什么话，但裴思月的眼睛却是隔着人群直直地凝视着她裴念雪，还是笑着的，一潭清池，亮晶晶的，笑进了眼底。 裴念雪现在不好发作，便极其自然地朝他比了个中指。 看她干什么，邀功啊？她前两节可没看他打的怎么样，不过看比分好像是他们班领先了一大截，那应该是不错哈。 裴思月看得裴念雪心里发毛，等杨倩雨在一旁说完话抬起头他才悠悠转头，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回复人家女孩子的话。 ......怎么感觉她弟有点像中央空调，这种现象非常不好一会儿要好好教育他......啊班长怎么突然笑的这么勉强完了这裴思月有没有点情商不会要把人家弄哭了吧！说话能不能委婉点！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这道理裴念雪自然明白，望向喜欢的人时怎么看都是欢喜的。 当局者迷罢了，还真以为自家弟弟天天看自己那个眼神就是普通看姐姐的眼神呢，肖沐遥在之后的某一次聊天中和裴念雪这样揶揄到。 chapter5.往事② 人有三急，但有时也没必要那么急的。 升高二的暑假期间。 学校教职工团建出省旅游，可带家属，期末考喜提物理不及格的裴念雪根本不敢跟着去感受全是熟悉面孔的人文关怀。 于是裴思月在一旁附和说他也不去。 继而裴念雪顺理成章地逮住裴思月让他辅导自己物理，省得天天还要去外面上毫无作用的补习班来受罪。 帮助姐姐天经地义，养弟千日用弟一时，势必需要拯救亲姐于危难水火之中。 天气燥热，蝉鸣声嘶哑，空气浓稠黏腻，人心也跟着浮躁。 裴念雪放下笔抬头时发现裴思月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卷子看。 人无语到极致是会笑的。 “你就盯着我写卷子盯了10分钟？” 裴思月稍稍抬眼，变成直勾勾地盯着她，不可置否：“监工啊。你知道吗一旦卡题了你的小动作就特别多，要我给你列举吗？你会一根手指缠上一缕头发然后开始打圈，要不就是捏住耳垂然后使劲揉，还有——”他最后故意拉长了音。 “喂！” “......还有你最后个步骤写错了。” “......” 裴念雪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声，直接泄了气，一中午没合眼的倦意突如潮水搬袭来，她索性彻底摆烂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裴思月凑过去轻轻扯了扯压在裴念雪手臂下的试卷，后者能读懂他的想法一样抬起手臂就让他拿了过去，头埋在臂弯里瞧也没瞧一眼，像是真累着了。 他心下一动，抽走了试卷但凑得更近了点。 待在空调房里裴念雪懒得扎头发，就这么散着，一股甜腻腻的蜜桃果香扑面而来，裴思月一边想着趁人之危不仁义一边用手拢了拢她的碎发，鬼使神差地捏了捏她露出来的耳垂。 耳垂的触感又软又凉，难怪自己捏得爱不释手，裴思月轻笑，见着姐姐的耳根因反复摩擦泛起一丝红晕，随即向上晕开，他的食指也跟着沿耳廓上缘滑过，指节蹭过耳背那道浅浅的沟壑，像是在摸索某种隐秘的纹路，整个耳朵都是软软的。 笑声的气音传进裴念雪的耳朵里，迷糊间一下子激起她一阵战栗让她瞬间清醒，头虽埋着，一只手却直接发狠，无视野精准抓住弟弟不安分的爪子，用了几分力在裴思月手上留下了五道月牙状的印记。 她唰地一下抬起头：“你干嘛啊？这么好玩自己玩自己耳朵去，有怪癖一样的喜欢揉别人耳朵。” “我叫你起床呢，还是说你想我拿本书拍你头上还是直接上手戳你的脑门或者抓住你的头把你摇醒？” 裴念雪抓着他的爪子往回扔，起身朝他扑过来，不轻不重地赏了好弟弟一个大耳光子，无异于小猫挠痒，有零个攻击力。 完事了还要咬牙切齿地靠近他耳根，声音陡然变大，让裴思月左半边一阵酥麻下意识捂住了左耳：“你就不会这样大点声叫人吗？！吼人起床都不会。” 这一套连招出乎意料，裴思月没反应过来直接僵在了座位上愣神，半晌斜眼向上去望与他近在咫尺一脸冷笑又嫌弃地睨着他的姐姐。 他拿起因为打闹早已被冷落在一旁的试卷挡在两人亲密但有间的缝隙中：“醒了就写卷子，你今天还有一张数学的要写，姐姐。”声音极其不自然，人却是笑眯眯的，盯着她的眼里有光，还是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叫姐，老姐，直呼大名裴念雪什么的都属于正常情况，叫姐姐时的时候就是肚子里肯定又窝了一池坏水。 ......好像确实有点凑太近了。 想到这裴念雪稍稍感到一丝尴尬从下而上涌上心头，用脑过度就这个下场，可恶的物理。 裴思月就是笑，对着她笑，笑而不语，裴念雪神情变化莫测，她最近也弄不懂这个弟弟最近在发什么神经，许多无厘头的举动让她时常感到莫名其妙。 她皱了皱鼻，一把抓过卷子坐回椅子上，沉默两秒打开手机外卖软件买了杯冰咖啡，觉得功效不足又点了杯奶茶——其实只是想喝了吧，裴思月看着她手噼里啪啦地乱点着无语地想到。 临近傍晚裴念雪终于把今天任务完成了，接受了一下午理学知识的洗礼让她身心俱疲，为了好好犒劳自己她又买了一堆冰淇淋窝在沙发边吃边玩手机。 “......你小心的的肚子，今天吃这么多冰的，等下还要吃晚饭。” 裴思月从厨房探出头。 “哦哦好弟弟这么关心姐姐呀嗯嗯真乖。” 裴念雪语气凉飕飕的，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 报复性点了一堆冰的的后果就是当晚裴念雪的肠胃翻江倒海，痛不欲生。 打游戏的途中突然一阵绞痛促使裴念雪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应该是很有竞技精神，她坚持到打完全局才立马抛下手机直奔洗手间。 此时全家只有一个洗手间的坏处尽显。 “你把浴室隔断的那个浴帘拉好！人有三急懂不懂！！你先出来把外面这个门解锁了然后回浴室拉好帘子再让我进来不就行了！！！” “......忍着。” 语气生硬僵涩，虚无缥缈地从门后传来。 裴念雪单手死命敲门，另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肚子，她感觉她要虚脱了，对着洗手间紧锁的门满心绝望，里面继续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裴思月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之前有这种情况也没见你这样！” 气的她小声骂了句脏话，已然没有更多力气叫喊，一只手无力地顺着门滑落，她缩着跪到了地上。 “快点啊啊啊啊啊......” 哭腔都急出来了。 裴念雪整个人都在不停地发抖，绝望地想着这辈子再也不一下子乱吃那么多东西了——其实后面还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疼重蹈覆辙。 她跪靠在门边双瞳涣散，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裴思月猝然打开洗手间的大门，水汽氤氲，扑面而来，裴念雪靠在门上猛的失去重心，差点没跪稳。 她仰头瞪了裴思月一眼，二话不说冲进洗手间锁上了门，心里还想着那么黑着个脸干啥欠他几百万似的，还只下身裹了个浴巾耍什么流氓...... ......等等。 “你是不是还没洗完澡？” 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好像把弟弟锁外面了，但她现在也不方便再开门了。 门外传来一声闷哼。 “呃......没事，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刚刚也这么把我锁外面吹风。” 门外没动静，沉默得很。 裴念雪神清气爽地打开门，转头看见裴思月神色淡漠地靠在一旁的墙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到今早他不安分的爪子，裴念雪一根纤纤玉指就往裴思月那层紧绷着的腹肌戳去。 裴思月睁眼，一把抓住她的手指，又冷哼了一声，嘴角勾着笑。 “啧，你不是还没洗完吗赶紧滚进去洗了，我还没洗呢......喂喂喂耍什么流氓啊！” 裴思月正带着她的手往下滑，裴念雪能感受到弟弟块垒分明的结实触感，微微带着一丝灼热，再往下就要没入了浴巾中......不对吧再往下......？？ 她毫不费力地抽出了手，裴思月兴致缺缺，转身回到洗手间锁上了门，不久后门那边再次传来朦胧的水声。 裴念雪感到一阵深深的后怕，怎么她不安分的下场如此诡异？ 她紧张着咽了口唾沫窝回了沙发上，意识回笼，慢慢咂摸，越想越不对劲。 虽然很难以启齿，但是她确实看见方才裴思月下身有点...... 不会刚好她急着如厕的时候他在里面干别的吧，确实不该洗那么久然后还要继续洗吧，她打一把游戏前他就进浴室了...... 裴念雪一点都不敢再细想，能理解，但她真的不敢想了。 裴思月洗完出来，头发上还带着一串水珠，他坐在沙发一旁擦头的同时裴念雪心虚地瞟了他好几眼，结果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冷冷的，也算是他一个很正常的状态，裴念雪又自我尴尬又心里长舒一口气。 也对，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找她生气。 呵呵还是好尴尬，不过自己装傻充愣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哎青春期嘛正常正常。 那晚后续裴念雪难得没对老弟说重话，异常的温良。 裴思月也难得没和她拌嘴，甚至后续一晚都没对她再说过一个字。 她再也不乱吃东西了，她真的发誓，两天内有效。 chapter6.心思（上） 一周的大课间都不用下去操场跑操，原因是跑道有一段还没翻修完。 30分钟的超长自由活动休息时间对一群命苦高中生来说简直是上天的恩赐，彼时整栋教学楼都吵吵闹闹的。 高一下新学期刚开学不久，大家都还满腔热血活力四射，教室里也吵闹万分。裴思月和倪源来到走廊上一个背靠栏杆一个趴着栏杆透气。 “哎，那个不是你姐吗？”倪源顺手往对面走廊一指。 裴思月闻言侧仰着头向斜对角的走廊望去。 “难得见你姐和别人有说有笑的啊，平常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唉，冰山美人，性格和外貌完全不搭。” 那只是你没见过她真实模样罢了。 与裴念雪谈笑的那个男生是裴念雪上高中后新认识的同班同学，裴思月之前来裴念雪班上每每都能撞见他在和裴念雪搭话。 倒有点能耐，在裴念雪的字典里认识你和与你交朋友是态度很分明的两码事。 她肯对你笑就表明她已经接纳你了，你们是朋友。 她笑起来会有梨涡，浅浅的，隔着老远裴思月看不清，但他清楚地知道。 裴思月没说话，继续远远盯着，那个男生突然双手抓住裴念雪的一只手，态度坚决地说着什么，此情此景姐弟两虽隔空却同频地笑意骤冷。 他见裴念雪低下头应该是说了什么。 他见那个男生抓着她姐的手不放，仍在急切地说着话，嘴皮子翕动。 他见裴念雪狠狠地甩开了对方的手，神情复杂——这样子多半是心里又生气又尴尬得不好发作，表面上关系还要来维持仅存的体面，作为弟弟他太了解他老姐了。 “哇哦，现场表白大戏吗，太青春了，一下子旁边这么多人在看着呢。唉！青春真美好，我也想谈恋爱！”倪源抱着栏杆，神情哀怨，表现得惨兮兮的。 裴思月嗤笑出声，轻吐出美好个屁四个大字，收回眼神直接走进教室。 他倒是真没什么资格去管裴念雪的社交与感情问题，作为弟弟他能做的就是阴阳怪气姐姐的看人眼光真低。 “啧，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我管你还差不多，哦没人表白嫉妒了吧？还有，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个男生，本来正常聊天好好的突然搞这么一下尴尬死了，你老姐我还是太体面了没当场发作......” ......你要是当场发作等着饱受异样眼光去吧，除了我谁能忍你那坏脾气。 不过事实证明裴念雪只对裴思月随时随地都能发脾气，没几次真凶起来的，恃宠而娇，有恃无恐，裴思月点明这一点时那已是后话了。 “那你喜欢哪种？” 裴念雪滔滔不绝的嘴倏地闭上没声了，好在灵活的大脑在思考了几秒后就迅速做出回应：“你前文不搭后文的......我说的是不喜欢那个男生又不是那种男生，我对人不对群好吗？你又不告诉我你喜欢哪种，我凭什么告诉你。”说完还揶揄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 还想套你姐姐话，没门。 裴思月哑然失笑，欲言又止。 对话进行到这里就被强行画上了个休止符，余留长久的沉默，剩下的路上只有两双运动鞋交替踏在石板路上的响声。 他喜欢的不是哪种人，是喜欢一个人。 用类型概括人太片面，每个个体都是复杂且独一无二的，外表会迷惑他人造成刻板印象，性格要深入了解才能认知全面。 如果用类型来定义裴念雪，她会有很多标签：外表可爱，高冷，毒舌，温柔，坚强，脆弱，敏感，机灵...... 看着相互矛盾的词汇用在人身上却可以毫不冲突，但这些还是无法完整地描述裴念雪这个人，总有些标签无法精准概括的特质。 也总会有和她拥有同样标签，跟她所谓一样类型的人。 但裴思月只是喜欢他的姐姐裴念雪。 有时候裴思月也在想，明明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自己竟然还能产生除亲情外不一样的情感，也是神奇。 也许是青春期别样的躁动，亦或是从小依赖姐姐的时间格外的多，作为彼此陪伴最久的人，与她亲密无间，便日久生情。 反正情感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裴思月起初也觉得这种难以启齿的心思让它永远烂在肚子里就好了，亲姐姐听到说不定高低给他来套组合拳。 裴思月抓住那个男生偷拍裴念雪时整个人眼睛都冒着血光，把人甩到角落质问时声音冷得可怕——如寒冰淬了毒，他就问了句在干什么对方就像是要吓尿出来了一样哆哆嗦嗦地全给招了。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急着和狐朋狗友炫耀她是自己未来的女朋友......裴念雪对他毒舌的劲能不能多分点到这个人身上。 啧，懦得很，下水道见不得光的龌龊东西做的什么下流的事。 他姐识人不慧，一定是那个人的问题，一开始装得温文尔雅恶心人，据他所知这人学期初表白无果还坚持死缠烂打，没脸没皮，得寸进尺。 事后裴念雪声称自己早就在此人死缠烂打期间忍不住话里带刺阴阳怪气了好几次，结果那人还和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她都怀疑自己的功力是不是还不够高，最后得出结论是傻子克高手，对方当然是傻子，她是真的高手。因此不论那个男生如何掏心掏肺似的道歉，后面她一句话都没再和他讲过，对方蠢得令人发指她嘴都懒得张。 姐姐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裴思月在一旁思绪发散，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他本就可以有喜欢她的权利。 夏日绵长燥热，裴念雪还没说完话裴思月就接过话说他也不去旅行。 他和他姐的二人世界常有，但他爸妈的二人世界不常有，这叫成全，这叫两全其美。 当然裴念雪惨不忍睹的物理成绩也是真的，数学也是严重拖后腿的一大科目，虽说她平日里脑子要多灵光有多灵光，可一碰上数学物理就全部缴械投降思维迟钝，裴思月教她一个知识点两遍她还没听懂的时候他们就自动开始阴阳怪气拌嘴模式，一个怒斥不会讲题讲两遍都没让她听懂应该好好反思自身怎么学的，一个阴阳逻辑清晰讲了两遍还没听懂应该好好反思自身是不是个小笨蛋。 他自己选的留下，怎么样也是全盘接受，裴念雪对着他尖酸刻薄，阴阳怪气，他也甘之如饴，况且这小打小闹真的具有零个杀伤力。 所以裴念雪朝他扑过来拍他耳朵的时候——甚至不是打，她一点力都没用，他两谁敢真的互相打对方——他霎时真有些迷茫了。 一时间那股甜腻腻的蜜桃味混着清新的柠檬香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他姐姐紧接着还在他耳畔哈气，头发丝扫过他的脖颈，有几缕擦过他的锁骨侧，一阵痒意，痒进心里了，喊得那么近倒是让他耳朵发慌。 他姐难不成真是个天赋型选手，撩人不自知。 这个杀伤力真有点大了，她上次自己主动靠他那么近是什么时候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于是他就笑，裴念雪不懂他笑笑笑天天笑干什么，他也不懂，他就是突然很开心，就是想笑，想笑就笑了，感觉很爽。 青春期的男生自慰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平淡点讲就是一种生理需求而已。 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裴思月也没过多的想法，平淡地如喝水一般在浴室里例行公事，之前干这事都大脑放空手部做机械运动，今晚大脑放空却无法抑制地想到了裴念雪。 ......真是怀念啊，小小一个的姐姐，突然凑他那么近，蜜桃味的洗发水，柠檬味的沐浴露和洗衣粉，香香的。 裴念雪的喊声传来，搞得他正好不上不下地卡在临近重要关头，他惊得睁大眼睛大气不敢出，下身又涨得难受。 他姐和他玩寸止呢？ 他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稳住声线轻吐出“忍着”二字，也不知到底是谁忍的更难受，随即阖眸两耳不闻门外事一心专注处理生理需求。 外头骂声渐小，似是她噤了声。 裴念雪的哭腔伴随着裴思月的射精到来。 外头呜呜咽咽的听不太真切，裴思月凝视着手上与墙壁上缓缓滴落的白浊默然了几秒，水声哗啦啦的，冲走腥气与痕迹。 ......搞得像他是罪不可赦的恶人一样的，叫她不听自己劝吃那么多冰的。 也许他真的有罪吧，好坏啊，听到姐姐真情实意的哭腔就射出来了什么的。 啧，赶紧放进来不然事后更要骂人了。 他自嘲地认命了。 头靠在墙上，刚发泄完自己懒得思考更多事情，就这么着低垂着眼神游。 门打开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声音，软嫩的手指头戳上他腹肌的触感...... 他的亲姐啊，裴念雪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说法不妥，被点了什么慧根吗千思万绪不如她灵机一动。 索性顺她意抓住她的手往下移，看着她瓷娃娃一样的小脸先是坏笑再到忍不住崩了好几条裂缝，慌忙抽出手来时已经彻底碎了。 自己根本也只是虚握着她的手她随时可以抽出来，裴思月闷闷地哼笑了几声。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又有抬头趋势的下体，心念道自己也是精力旺盛。 冷水哗哗流下。 慢慢来吧，总怕自己会吓着她，简直是个易碎品一样的人儿。 chapter7.鬼 “所以你也是来这里玩？”裴思月话语里沁着笑意，歪头看了眼身旁的人。 “我都和你站在门口了你还问这话？“裴念雪白了眼他，没好气地进了店里。 黄金周假期的最后一天不约而同地来玩大型沉浸式中式恐怖鬼屋也是挺有生活的，生怕晚上睡觉不精神明早上课有力气。 中午吃完饭和爸妈道过别，裴念雪前脚刚踏出家门，裴思月后脚就跟了上来，实际上两人都没想到目的地竟是同一个，一路上互相狐疑地上上下下扫视了对方好几眼，神情变幻莫测却没一个开口说话。 只能说还是太有缘了。 彼时还没到约好的时间，裴念雪回完肖沐遥的信息后瞥了眼一旁刷手机的裴思月，幽幽开口：“你们四个不会也约的下午两点场吧。” “……嗯哼。”裴思月闻言抬头瞧了眼她，随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答完就继续低头噼里啪啦打字去了，嘴角抿着浅浅的笑意。 那更有缘了。 诚然，裴念雪是肖沐遥哭爹喊娘地求着来的，后者又菜又爱玩，明明就是个看低级恐怖片都要扒着她的手臂还绝大部分时间都压在她肩膀上不敢抬头的家伙；而前者，不会自己主动自讨苦吃找罪受，在裴念雪的观念里，来线下鬼屋不如在线上打恐怖游戏——线下的鬼还是太有思维了，鬼还是有固定程序的比较放心。 肖沐遥前天才心血来潮扯着她说要追求刺激，提到网上对这家新开的鬼屋评价特别高，突突突地给她一下子泄洪一样泄了几十条消息。还好——也不是很好，裴念雪正在激烈地与假期作业斗争，手机常年静音关震动。鏖战数学作业八百回合后拿起手机时肖沐遥还在断断续续给她发新消息：说一个时间段的批次是六个人一起，和别人拼里面总有胆子大的，她都已经看好了，假期最后一天还有个时间段正好可以塞下她们两个。 末尾还义正言辞，美其名曰带她解压，裴念雪看着肖沐遥这么卖力推销，无奈地笑着回复她说自己答应了——临近月考，裴念雪压力着实很大，成天焦虑得要死，她一是怕原本就不好的理科成绩考出来在纯理班里排名很难看，二是被裴思月监工了一暑假仍没有成果的话她也会感到过意不去，花这么多时间又帮她整理高一知识点又帮她预习高二知识点，但自己还是根块榆木一样什么的……总之黄金周一整个七天假期她都还没外出过，天天闷在房里连房门都没跨出来几回。 裴念雪就这样，嘴硬心软，对亲近的人都是如此。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是一点都不怕的那种，比肖沐遥阈值高一些。只不过她害怕紧张时是直接哑巴的类型，根本说不出话，所以表面看上去似乎很冷静实际上里头要炸锅了。 有熟人一起当然比完全的陌生人好，能和弟弟一起她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还可以扯他过来当肉盾，何乐不为。 ...... “我真没想到是你弟他们哇……这也太巧了。”临近入场，工作人员正在讲解注意事项，肖沐遥悄悄地在裴念雪身侧咬耳朵。 “挺好的啊，有事起码还有四个垫背的，你实在害怕就让他们前后左右各站一个，四大护法保你不死。” “……不行！……我要走最前面，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肖沐遥说得倒是斩钉截铁。 陈旧的掉漆朱门缓缓打开，冷气扑面而来让人直打寒颤，里头鬼气森森的，看不清路。 主题背景是很经典的民俗中恐，红白喜事同天办，白事表面喜丧实则九泉之下冤魂索命，红事表面热闹实则是冥婚。 才开局肖沐遥就腿软了，一行人要穿过雾气浓郁的森林到达村中，肖沐遥没留神脚下，踩到个头骨就蹦得三尺高，死死扒住裴念雪的胳膊肘，裴念雪劝了半天她仍坚持哆哆嗦嗦地走在最前面。 下一秒裴念雪就被树枝上的倒吊鬼突脸了——好在这个是纸糊的，她倒吸口凉气稳了稳心神，回头看了眼裴思月他们确认情况。 …… 她老弟和他哥们简直像来观光旅游的，有说有笑的还时不时锐评一下设计。 裴思月注意到她的目光，借着一行人手上仅有的两盏烛火作为光源与她对上视线。 他向她伸出手，还没开口裴念雪就一把抓了过去。 ......你怕就抓着我手。 嗯真默契我什么都还没说就知道自己的定位，养了个好弟弟，等下遇到什么直接把他甩出去。 总之两人此时思维毫不同频，思路过程全错但结果正确，剩下的也不那么重要了。 唢呐声撕裂了粘稠的雾气，一声是极致的悲，一声是癫狂的喜，它们扭曲地缠绕在一起，不成调子，像两条互相撕咬的毒蛇。 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甜腻的气息。 一道红影冷不丁地从雾气里窜出来，先是只有那张涂满油彩瘦骨嶙峋的大白脸，带着几道蜿蜒的血痕，两腮还有两团刺眼的粉，就这么缓缓地浮现在肖沐遥面前。 这回肖沐遥直接开启了自我防御模式，出于求生本能猛地松开握着裴念雪的双手朝鬼脸尖叫着拍去。 吓得裴念雪也往后缩了一下——比起鬼脸她发现她更怕肖沐遥等下要赔人家医药费，下意识抓紧了剩下的那只手，直挺挺地撞进了身后的人怀里， 连锁反应惊得身后的人也蓦地一颤，连忙用另一只手护住她的后脑勺。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侧，使她安定了不少，倦鸟归林般的安心，索性也就这么靠着了。 NPC倒是敬业，可能也是见多了应对起来如鱼得水，见状表情管理一点没崩，泰然自若地往后退了几步，双手虚托住肖沐遥打来的手臂再缓缓放下，转头把脸对向黏黏糊糊的二人，笑得花枝招展，声音却像破风箱一样嘶哑： “三位小友来了便是客......哎、呀，喜事就要热、闹点，才好......呀是不是......快随咱来吧......来沾沾喜气......！” 三个人一时竟没一个回他的。 裴念雪默然几秒，稍稍侧头抬眼看着裴思月：“其他三个人呢。” “很多点评写到这里会有分支剧情，一批请去参加婚礼，一批请去参加葬礼，然后才会汇合一同过后面的剧情。” 裴念雪眼角微微抽动，请人参加婚庆就算了，请人参加葬礼是什么展开？ 不过正好被他们碰上的是红衣NPC，婚礼怎么说也比葬礼好点，分组也是那么的恰当好处。 她倒是有些同情起她弟来了。 本来和朋友一起出来随便逛着玩的现在反过来还要照顾她两相当于一个半的拖油瓶。 雾气渐散，破败的村子映入眼前，泥土路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布料和纸花，路旁的灯笼破破烂烂，是不知道修补了多少回的款式，一闪一闪的已是风烛残年，随时有可能熄灭。 尽头的几座木屋一直散发出瘆人的红光，唢呐锣鼓声喧天，不绝于耳。 裴念雪思索片刻，松开裴思月的手去戳了戳肖沐遥，回头看向裴思月。 “老弟你照顾下她，现在只有我们三个，遥儿绝对是重点保护对象。” 肖沐遥像是听到什么雷人的话一样，声音也不抖了人也清醒了：“别，念雪你管我就行。” …… “得，老弟你管好你自己。” “我管你不行吗？” “要你管？” “哦刚刚不知道是谁二话不说就抓了我的手？” “你刚刚手自己都颤了好几下你敢说你自己一点不怕？” “对我怕死了老姐你要保护我啊。” 裴思月也懒得和她掰扯，嬉皮笑脸的。 “喂！……你们两要吵到什么时候，等下另一边支线都推完了我们，哦不对，你们好姐姐好弟弟还在这里互骂呢。” 肖沐遥此时的无语大于恐惧了，看着一个乐在其中呢另一个在打情骂俏都不自知，他们不是来鬼屋的吗这两有哪个是真的怕的吗？ 她怎么办她才是真正怕的那一个吧？！ 肖沐遥左看看裴思月右看看裴念雪，头脑风暴了一会，某种程度上现在这个情况还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摇了摇头自顾往前跟着NPC走去，一眨眼的功夫连NPC都一瞬没了踪影。 她僵了一瞬赶紧跑回去把裴念雪扯走。 两人率先凑近了几间屋子，裴念雪想都没想顺手开了旁边一间糊着囍字的，踏了进去。 肖沐遥在门几步之外瞪大双眼： “喂不是要拜堂完才能入洞房的吗？！祠堂是那边那间吧！” “什么原来要按顺序搜的吗？！！” 木门吱呀一声‘砰’地合上，推不动，她想跑已经晚了。 触发隐藏剧情了，喜欢乱闯人家洞房。 房内烛光明灭，影影绰绰地突然出现了许多黑影，一阵妖风刮过，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仅存来自屋外的微弱光源。 一块红布掉在她头上，正好像盖头一样披了下来。吓得裴念雪靠在就近的梳妆台上，手扫过台面发出叮里当啷的声响，一动也不敢动，硬是僵在了原地，嘴微张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 她沉默地低着头，借着屋外的微光看着红布下走过她身旁的脚，形形色色的，有的在她面前矗立片刻，有的匆匆与她擦肩而过，笑声、哭声四面八方地涌入耳中，她感受到有的凑近了她的耳后，隔着层布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耳根泛起阵阵鸡皮疙瘩，惹得她背脊发凉。 现在披着红盖头的这副模样要是再换身嫁衣简直就是在扮鬼新娘。 不一会儿四周便没了生息，裴念雪迟疑片刻，摸黑朝门口走去。 披着盖头还有点安全感，她可不想掀起盖头后发现其实暗中还有几双眼睛盯着她发笑。 她还没摸到门口就听见门开了的声音，她忙低下头不动，顷刻瞧见了一双极其熟悉的运动鞋。 裴思月挑开她盖头时一脸揶揄，嗤了一声：“老姐你胆可真大，自己迫不及待地入洞房呢。” 说完还仔细观察了一下披在她头上的红布，倒真是块做工精细的盖头。 裴念雪大脑迟钝，一瞬恍惚，还处于哑声加大脑宕机没回笼阶段，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裴思月，一双杏眼水灵灵的，脸颊因为方才的紧张泛着浅浅的红，几缕碎发飘在额前。 一阵诡异的沉默。 裴思月抬手捏了她的僵着的脸一把：“魔怔了？” 裴念雪动了动眼珠子回过神来，张了张嘴试了下音，轻咳一声，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怎么就你一个进来了，遥儿呢？” 肖沐遥靠在门口举着蜡烛幽幽地看着他两，她身旁还有几只鬼魂飘来飘去她都无动于衷，其中一只披头散发的女鬼魂卖力的很，还攀上了肖沐遥的肩膀，她也只是神色淡淡地扫了鬼一眼又扭头看向洞房内。 肖沐遥觉得这趟值了，缓解了她从小以来的恐惧症，还顺便看了出姐弟情深大戏。 虽然往后的流程她还是一路尖叫怕得躲进裴念雪怀里，最后的追逐战跑得飞快拿出了百米冲刺的气势，口出狂言校运会要是有个鬼在后面追她她绝对能破校女子百米记录。 绝处逢生重见光明后出来一边抽泣一边抱着裴念雪说好玩，太好玩了，她太开心了，她也为裴念雪感到开心。 裴念雪捂着头还没从方才激烈的追逐缓过劲，怼了她一句吓出病了就赶紧去治，自己却是心神不定得很。 裴思月心里有鬼。 他越来越过分了。 裴念雪心里也有鬼。 她说不上来，但是方才跟在他身边就很安心。 或许吧，有个肉盾在旁边肯定比单枪匹马好太多了是不是。 但还是怪怪的，裴念雪现在都不敢直视她弟。 裴念雪清楚地知道她的好弟弟现在对她的一些行为举止已经有些越界了，但她不知道怎么说。 是不敢吗？还是心软就这么放纵了呢？ 可这有什么不敢提的，放纵也不会是因为心软。 其实自己有时候也有点没分寸了吧，倒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没注意了。 她摇了摇头把杂乱的思绪甩出去，不想去想这些，也不敢深入细想。 结果就是裴念雪当晚就做噩梦了。 ……怎么感觉鬼屋纯纯增压来的。 chapter8.边界 轿子一颠一颠的，一路上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外面鞭炮噼里啪啦，像要把这吉日烧穿，自己坐在轿子里摇摇晃晃，眼前是一片晃动的、灼目的红。厚重的红盖头压得她喘不过气，华服繁琐，金银饰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叫人人迈不开步子，动弹不得。 裴念雪双手交迭在膝上，大红嫁衣的宽袖滑落，露出一段凝脂般的腕子。 然后她被……抢亲了？梦境一向混乱无序，什么事情发生都毫不意外。 嗯，被亲弟弟抢亲了吧。 轿子急急地停下，外头传来一阵喧闹，有人掀开轿子的纱帐，一把挑开了她的盖头，她一抬头就对上裴思月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依旧是张扬轻狂的笑颜。 裴念雪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弹射起飞。 四下寂静，徒留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血液逆流的滋味并不好受，她扶住头晕乎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周围的黑暗。 要了命了这种类型的噩梦别让她再梦见第二次，比恐怖片还恐怖。 一种焦灼的干涸感从喉间烧起，她清了清嗓子，起身打开房门朝客厅走去。 “你还没睡？” “你怎么醒了？” ...... 两人面面相觑，裴念雪现在看到裴思月的脸就心里发怵，佯装镇定，拿起一旁的杯子抿了一口。 “那是我的杯子。” 裴念雪的手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面无表情地把玻璃杯放回原位：“哦。” “我刚刚才喝过。” 她眉头一挑，说话咬牙切齿的：“我喝都喝完了，说出来有用吗，喝口水还要斤斤计较。” 本来夜晚被强制开机意识就不清醒，裴念雪想到哪句说哪句，明明是自己的失误也要找出对方的不对，不能只让自己吃瘪。 嗓子还是有些发干，没来由的烦躁让她又拿起玻璃杯灌了一口，凉凉地瞥了裴思月一眼。 ......双方都静了一瞬，裴念雪发觉是自己干的事太没边界感了。 她在挑衅什么？ 真吓懵了还是没睡醒。 她沉默地拿着杯子去旁边的水池洗了好几遍，收拾完了就往房间走。 已然入秋，窗外的凉风卷走身上残存的温度，她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 裴念雪现在和躲瘟神一样，巴不得离裴思月远远的，本来做完那个梦她仍心有余悸，加上方才的疏忽正发虚得很。 身后的人凑上来，扶住她两侧的太阳穴，轻轻地揉着。 “做噩梦了？” “......” 裴念雪默然，停下脚步，回过身却没直视着裴思月的眼睛，深吸一口气： “裴思月。” “嗯？” “......我之前也和你提过......就，我们也都不小了。” “难得见你说话这么扭捏。” “......我的意思是有点边界感好不好，不要动不动就上手什么的！......咳，刚刚那个疏忽是我的问题，以后不会了。” 裴思月哑声笑了笑，低着头看着身前小猫一样的人儿，半边脸浸润在银白的月光中，不自觉的抿着唇，眼睫低垂，显得局促又不安，又带着几分夜色的冷。 “姐姐不喜欢吗？” 裴念雪又不说话了。 裴思月的手还在她头两侧轻轻地揉着她的太阳穴，该说不说让她紧绷的弦松了不少，也是不要辜负弟弟的一番好意吧。 她闭了闭眼。 “裴思月......这不是其他的问题，是......” 她不知道作为姐弟他两的度到底在哪里，从小一起相依为命——这说的有些重了，但确实都是陪伴对方最久的人，比寻常姐弟还要亲近些也正常。 裴念雪整理好措辞意欲继续说下去，突然眉头一跳。自家老弟又不是什么都不懂，他精得很，怎么感觉在给自己挖坑让她往里跳呢？ 气头上来了就想挠人，抬手拍掉头两侧的爪子。 “你自己心里清楚！......好好休息，也不早了......你是醒了还是没睡。” “赶作业，刚准备睡。” 她小声地‘啧’了一声：“......小心早上上课犯困。” “就怕犯困的是你，赶紧回去睡......姐姐晚安。” 裴念雪头一回做梦吓醒后还成功睡着，一夜好眠。 ...... 那晚过后裴思月果然安分了许多，对裴念雪也是言听计从，她说什么是什么，连一句话都不回怼她，搞得裴念雪也不知道有什么话好讲的索性就不讲了。 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怎么感觉还生分了，要他有点边界感也不至于这么刻意吧...... 得，要有边界感的是她，感觉生分的也是她，矛盾得要死。 裴念雪倒是希望是自己多心了，又隐隐没来由地感到失落。 和弟弟拌嘴惯了，现在他什么都顺着她自己反而想生活不如意一下了。 习惯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习惯一起上下学，习惯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习惯形影不离，习惯成自然，所以突然失去会有很严重的戒断反应。 于是她嘴皮子没处使就找肖沐遥开刀。 “我的好姐姐你怎么还怼我头上了我可不是你弟啊！” “没人拌嘴有点无聊。” 下午最后一节正好是难得的年级自由活动，要求就是一定要在体育场范围活动，肖沐遥没事干就扯着裴念雪吹水，倒是先把自己说破防了。 裴念雪夹起一块焦糖饼干慢条斯理地啃着，没焦点地盯着篮球场，双眼放空。 “不过现在月考考完了，他还要忙下个月的校际篮球赛吧。” “嗯嗯嗯对你看你这不自己就给他找好理由了吗？也不要老是和你弟吵，你弟对你可好了......没说你对他不好的意思别怼我了好姐姐！” “......” “你烤的焦糖饼干很好吃呀，念雪你最会做好吃的了～～”肖沐遥见裴念雪没动静，直接转移了话题。 “新学的，月考理科进步了，奖励裴思月的，怎么说也帮我恶补了很多......先做了给你尝尝。” 她咬着饼干，突然咬的得嘎嘣脆，眼睛突然有了神。 裴思月正带着篮球队的人在篮球场训练，他月考完就天天泡在篮球场，周末也是常常不见人影。 要抓紧时间训练高一新人也挺累的吧……好像还帮女篮那边训练了不少，都是同一天的比赛。 弟弟是背对着她的，她是突然瞧见一个高挑的女生凑近了裴思月，笑靥如花。 chapter9.心思（下） “那个高一的妹妹最近和裴思月走得还挺近的。” 杨倩雨，那个说话细声细气的班长，下课时分裴念雪去小卖部买酸奶，她跟着一起。 “谁？”裴念雪皱了皱眉，紧咬着吸管，硬是想不到身旁的女孩在讲什么。 “就刚刚我们准备出门，想拦住我们问话的那个女生，她找裴思月。” 裴念雪的眉头缓缓舒展。 噢，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裴念雪平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方才有个高高的女生在门口张望，正欲开口，看到裴念雪冰山一样的脸愣是把头转向杨倩雨问话。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揶揄到：“怎么，你吃醋了啊。” “哎呀不是！本来之前和他表白也就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我好奇而已，人家就是不喜欢我这种啦......那个妹妹也是校篮球队的新人，之前就经常听他们说她课后缠着裴思月练球呢，前几天他们外出打比赛，打完就去搞了庆功宴，裴思月先脚离席后脚那个妹妹就跟着一起走了，有人溜出去偷偷看到他们两是并肩一起离开的。” 说着说着两人便回到了班门口，恰好见那个口中的高一妹妹笑着与裴思月挥手道别，裴思月侧对着她们，回头的同时收敛起笑颜，姐弟两又打了个照面。 裴念雪压根瞧都没瞧他一眼，扯着杨倩雨踏进班门。 说起庆功宴她倒是有点印象。 前几天是周六，校际篮球赛比赛的日子，爸妈又不在家，原本裴念雪打算正好等弟弟打完带他出去吃好吃的。 裴思月电话打来时饼干正烤好，她拿起一块试味。 电话那头杂音很多，吵闹得很，他的声音都快淹没在叽喳声里面，虚无缥缈的。 “姐我晚上不回来吃饭，拿了第一名，老师带我们去吃庆功宴。” 裴念雪没做声，继续啃着饼干。 嗯，糖放少了，不过老弟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也还过得去。 “你要不要过来蹭饭？”对面见她没声，继续讲着。 裴念雪把饼干咽进肚子，“我过来蹭什么，恭喜，好好玩，我自己解决。” 裴思月不和她拌嘴后她兴致缺缺，话也懒得多说，姐弟两像是变相冷战了快一个月，主要是她单方面冷淡得可怕，裴思月实际上殷勤得很，热脸贴冷屁股。 “......我这边暂时脱不开身，会尽快回来的。” 这么急着回来干嘛，又没饭吃。 天色渐暗，裴念雪窝在沙发上自我放空了一会儿，起身把饼干封进玻璃罐里，便晃荡到小区附近的便利店觅食。 她端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推开玻璃门，恰好撞见前方的裴思月和一个刚刚离开的女生。 那个女生长得有点眼熟，当时裴念雪这种脸盲又不把人放在心上的的确不会意识到她在篮球场旁边等人时见过这个妹子好几回了。 听杨倩雨这么一说她才后知后觉是同一个人。 她歪头想了想，矮的他不喜欢，高个明艳御姐挂的还和他有同样爱好，说不定裴思月就喜欢那种。 给彼此留点空间也是应该的，正好遇上好感的女孩子，自己之前提出来要保持距离，他就顺水推舟，合乎常理。 她总能找到理形成完美的逻辑闭环来开解自己，不管是不是真的。 天天被自己这样牙尖嘴利地扎刺他可能就是受不了了......自己也确实过分吧，没有关怀心的姐姐，倒是天天被弟弟嘘寒问暖。 裴念雪把酸奶盒吸空了，还在咬着吸管沉思。 她很烦最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细细密密的思绪似有针扎，范围不大，却很明显地能感到疼。 弟弟招人喜欢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高兴，反正明里暗里多少也沾了点光，自己养的当然好得不得了。 他现在这么乖巧也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的。 唉，好久不见乖巧的弟弟了，小时候跟个小跟屁虫一样就天天跟在自己后面，那时还都是她外向得很带着他去玩儿的呢。 那她到底在惆怅什么呢？ 有种莫名要渐行渐远的无端恐慌。 患得患失的。 “老姐你不开心？” 天气渐冷，这几天风大，回家的路上裴念雪裹着个雪白的羊绒围巾，半颗头埋了进去，本就小小一只，加上神情忧郁在想事情，这样一看还委屈巴巴的。 裴念雪抬头轻吐出了口气，抿着唇没说话。 她胡思乱想了一天，直到现在仍心烦意乱，千思万绪的源头还是身旁这个臭弟弟。 半晌开口：“睁眼说废话。” 裴思月又笑了，笑得很轻，“还生我气呢，我道歉好不好，哪里错了你说。” 裴念雪一顿，下意识地要反驳，随即又硬生生地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压在舌下，转了个弯：“聒噪得很，别吵。” 不想理他，这人精明得很，分明在套她话，哪说她在生他气了，还一副体贴自责的模样，虚伪。 这姐姐当的真是，有点矫情了。 想被人哄还嘴硬，死要面子活受罪。 裴思月果然乖乖闭嘴了，她又觉得是自己的不对了，怎么说也是在关心自己，便开口随便找了个话题：“你怎么最近这么听话。” 言下之意是裴思月以前没怎么听话过。 裴思月也顺着她的意：“我体贴你呀，你让我不要吵。”笑意更深了。 “......嗯那真是个好弟弟啊裴思月。”她语气凉凉的，又噤声了。 总感觉怪怪的，心里还难受。 裴思月和裴念雪玩欲擒故纵呢，只不过裴念雪在这方面真没什么功力，还在陷入深深的自我对弈中。 快真正入冬了，也不知道今年的初雪什么时候来。 她听母亲说过，她和裴思月就是在冬天的一个雪夜出生的。 柔软的白雪浸润在皎洁的月光中，从病床往窗户外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念雪、思月，思念与雪月。 怎么说以后都还是会分开的，他们不可能绑着过一辈子，再亲近的人也会有离别的一天。 她只是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只是这样。 心里矛盾又复杂，内耗都要把自己给耗死了。 ......也不能再有更多其余的情感了。 她要是能一直潜在水底就好了，溺在水里妄图蒙蔽视线，隔绝外界声音，不去直面自己的内心。 裴念雪气自己又气裴思月，气自己想太多，又气裴思月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气他干什么，她还想让他做什么...... 气得她眼眶微红，几滴泪珠就这么滚落到了围巾里不见踪迹。 她情绪怎么那么不稳定这就哭了？！ 慌得她赶紧吸了下鼻子，感觉如芒在背，抬头吹风冷静了几秒装得和没事人一样。 把自己护在一个壳里，外表看似坚硬，实际内里是空心的，敲敲就碎了，脆的一批。 “裴念雪你难过就哭出来，我又不会笑你。” “......看着心疼死了。” chapter10.泪 “啧……”裴念雪眨了眨眼，稳住心神，一开口才发现声音有点变调，默了两秒继续说下去，“心疼什么我又没哭。” “你眼睛都有点红了。” “被风吹的。” “声音还很不自然。” “……感冒了。” “我去给你买药？” “……你再乱说。” “你总是那么端着自己干什么，明明就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裴思月的声音陡然放大，裴念雪浑身一颤，侧头发现裴思月正盯着她。 “……” 哪有年纪小的反过来安慰年纪大的，这样岂不是很没面子。 裴念雪上次在裴思月面前哭还是很小的时候，算下来也差不多七八年前的事情了，但她记得很清楚。 难得回一次老家的祖宅，见了许多素未谋面的亲戚，对小孩子嘘寒问暖的话语无非就那几句，哎呀长高啦、好乖呀、很懂事的孩子，诸如此类。 她也不记得在哪见过他们，笑脸相迎说话甜一点准没错。 那时没手机，电视也不给一直看。小时候的裴念雪怕裴思月呆在祖宅里也无聊，便带他逛镇子，和镇上的小孩子们一起玩。 寻常吃过晚饭的夜晚，大家聚在一起玩捉迷藏，人很多，还有许多没见过面的小孩。 下一把开始前裴念雪跑到裴思月身边坐下，一手遮住裴思月的耳朵和他悄悄地讲下一把躲哪里不容易被发现，她刚刚找到了好几个藏匿点都隐蔽的很，心里有点小骄傲就兴冲冲地跑来和裴思月分享。 看着裴思月远去的身影裴念雪还在美滋滋着呢，旁边突然传来几个小孩的嬉笑声，正在看着她。 “咦！凑那么近！” “哎呀！小情侣说悄悄话呢！” 又是一阵笑声。 ......？ 小孩子童言无忌，裴念雪和裴思月过来玩的时候也没说两人关系——本来就只是一起玩而已，谁会考虑那么多。 好一个童言无忌。 她吓得脸都白了。 为什么要这样说她，我分明是他的姐姐。 可新一轮捉迷藏已经开始，那群小孩子早就溜得没影了，小裴念雪突然感到又委屈又气，想骂又没地方骂，完全丧失了玩乐的兴致。 她没动，站在原地一下就被找人的小孩第一个抓到，如释重负般撒腿就跑回了祖宅。 玩闹的地点里家不远，裴思月自己能回来，让他自己玩得开心就好，她不想玩了。 奶奶从厨房出来瞧见裴念雪时裴念雪已经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外，抽抽噎噎的。 镇子里晚上没那么多灯，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的裴念雪就看着洒在地上的月光在她的眼里糊作一团，融化、破碎，再次坠落到地上。 她支支吾吾地又不知道怎么说这事，索性不肯说了，便一直在抽泣。奶奶心疼这个小孙女，安慰了好一会儿，见裴思月还没回来，直接把矛头对准这个小孙子，问是不是他做错事还是让裴念雪受欺负了。 正说到这个无辜得很的小孙子，裴思月就回来了。 姐姐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还低着头，显然是不开心，安安静静地也没说话。 裴思月满脸疑惑，他还正好奇裴念雪怎么自己一个人先跑掉了，他自己玩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也离开了——刚刚还想着她是不是找了个绝密的藏匿点谁都没发现呢。 奶奶先发制人责问起裴思月是不是他把姐姐弄哭了。 裴念雪赶忙救急，浓重的哭腔惊得裴思月转头撞见她脸上残留的明显的泪痕。 “奶奶不是的，和弟弟没关系……我自己不开心而已，不要怪他，我真没事……” 奶奶心疼地摸了摸裴念雪的头，询问再三确认她真的并无大碍后，又嘱咐裴思月照顾好姐姐，步履蹒跚地回厨房给他们做好吃的了。 裴思月愣楞地站在原地倒是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裴念雪轻声吸了吸鼻子。 “姐……你没事吧？” “嗯？……没，刚刚摔了一跤有点疼而已。” 扯起谎张口就来，他也没必要知道真相，是她自己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事而破防。 啊，那时裴思月还没她高呢，矮得很。 她站起来拍拍裴思月的头，让他赶紧去尝尝奶奶刚端出来的桂花糕。 现在回想起来裴念雪只觉着尴尬，小时候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哭包，碰到别人讲她坏话或者调侃一下就哭唧唧的，屁大点事。 还给裴思月看见自己哭，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做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子，她从小就是被这么教导的，即使这个名义上的长辈并没有大多少。 如今自己情绪稳定多了，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外耗他人。 因此方才的情绪波动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自己跟纠结出心病了一样。 不要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她清了清嗓子，软下声音：“哪端着了，我真没事，和你没关系。” 下一秒裴念雪感到一阵凉意擦过她的眼角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轻轻抹了抹，转瞬即逝的触感，带走了残余的泪渍，松开后用指尖轻捻着。 裴思月看着指尖的一抹湿意默然片刻。 “还嘴硬呢。” 说完手还又伸过来捏了把她的脸。 裴念雪眉头一跳：“都说了今天风大，刮着眼睛疼。” “嘴硬对你有任何好处吗？” “我自己的事和你有任何关系吗？” ...... 又是片刻寂静，她把话说重了。 “嘶......我想想，我没和你说你饼干做的很好吃？我说话不够诚恳？我还不够听话？你觉得我不和你吵吵你又无聊？你觉得我在刻意疏远你？” “什么......？不是我都说了和你没关系！” “哦......我有说中的是不是？”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裴念雪平时怎么说都无所谓，现在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就会紧张又急，耳廓已经不自觉地染了一层薄红。 “我怕我做错事动到你那敏感脆弱的神经便不和你顶嘴，又怕生分了天天对你嘘寒问暖的你又不理我。” “谁要你解释这个了裴思月你给我闭嘴！” “喔还有那个学妹前几天和表白我已经拒了。你放心，拒绝人这方面我很有经验的。” “嗯嗯你分享欲真强，唉可惜了又是个可怜的小姑娘鬼迷心窍喜欢你这人。” “哎你这样子不就突然好多了吗。” “哇，神医，是不是还得给你诊疗费啊。” “好啊，你再给我做点心？” ......张口就来。 不过闹这么一下感觉确实好多了。 本来裴思月也没做什么，倒是她自己一堆心思。 明显是她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吧。 裴念雪重新把头埋进围巾里，长长的眼睫遮了情绪，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裴思月的要求。 chapter11.间章 “学长......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帮我练习，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成绩......” “你本身就有天赋，底子不差。还有这些话也没必要跟出来说，有什么不能在刚刚庆功宴上说的。” 庆功宴其实就是被拉到学校食堂让后厨专门为他们参赛的做了几个菜，裴思月去年跟着也吃过一次，总之食堂的菜做的还不错，免费吃一次也是难得。 “......我......” 旁边的小学妹不说话了，犹犹豫豫的，就这么一直跟着他。 在对方没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时他也不好说什么，神色淡淡，只是提醒了一句：“我很快要到家了。”你开不开口我等下都不管你了。 “哎……！唔就是……我知道也有很多人喜欢学长，但是……就是……学长我喜欢你！！！我能……”后面几个字简直是用气音发出来的，“做你的女朋友吗……” 裴思月面对这种情况都一回生二回熟了，实在没有多大情绪波动。 “抱歉。” 有一点他姐说的没错，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他。 “是我哪里不好吗？我可以改的！是我之前太烦学长了吗……” 看在同队情谊的份上裴思月大发慈悲地提点了一下学妹。 “帮你陪练是希望大家能努力获得一个好名次，也是你自己有上进心，不是烦。还有，其他的话没必要问了……我有喜欢的人。” “哎……好的打扰学长了！希望你能有好结果！那，学长我先走了……” 说完直接溜没影了，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也挺好。 比他那个心思敏感细腻得很的姐姐豁达多了。 正想到这裴思月就笑了，身后传来脚步声，他那个神出鬼没的姐姐冷不丁地就这么出现在他旁边，神色如常地咬着一串肉丸子。 过几天这个学妹又来找过他一次，转达了一些篮球队的训练信息，末尾还疯狂迭甲： “啊，还有，体育老师让你有空去找他一趟，我正好在楼下刚刚上完体育课，这次就是来传个话的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这么怕我之前还天天求着我陪练。”话语却裹着秋末冬初的凉气与漫不经心，虽是一句半露玩笑的话。 学妹讪讪一笑，也不想继续往下呆了：“我想学是真的......学长没事了拜拜，啊......祝早日追到喜欢的人！” 这话前几天才听过类似的，他无奈地笑了下，收敛起笑容回头就撞见面色寒气动人的裴念雪，理都没理他就已经消失在门后了。 他的确不大清楚裴念雪一个人生什么闷气，不过多半和他有关。 他姐的心思难猜得很，有什么心事从来不和他说。 裴念雪让他保持距离他就照做了，仔细琢磨了一下他最近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倒是那晚她自己心神不宁。 她怎么突然那么紧张，做了什么梦让她慌成这样。 也罢，照顾下脆弱的姐姐，不和她斗嘴了，当个安分守己好弟弟。 反倒是裴念雪先不习惯起来，闹了多大别扭似的。 姐姐这人向来嘴硬，犟得很，有事不说还偷偷哭，好在最后是给哄好了。 chapter12.胆怯与焦虑 物理课老师正好抽到姐弟两上去写题，裴思月默读了一下题，片刻就把题给解完了。 裴念雪还在和黑板大眼瞪小眼。 一定是她弟写的题更简单，裴念雪咬了咬牙。 老师还在下面巡堂，她一不做二不休，抓了几个看似能用的公式就往上套，总之不能让这块地方看起来空空的，显得她一点思路都没有。 裴念雪写到第三个公式时，一片阴影笼罩住了她，侧头往后看裴思月正面不改色地在她那毫无思路的思路上面写了几道新公式，还贴心地帮她算出来了。 ……她绕过裴思月的身体往外看。 老师还在教一个同学怎么解题，其他人要不奋笔疾书要不低着头对着卷子发呆。 还好没被发现自己开挂了。 她看向裴思月小声开口：“你写一点就够了，等下老师要我讲我还讲不出来。” 说着拿起板擦把方才自己乱写的公式擦得干干净净。 裴思月轻笑了一声。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她抬手肘了一下裴思月的侧腰。 这人说话怎么那么欠呢。 回到座位上又被同桌叫林筱筱的女孩戳了戳手臂，对方睁着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意会着她等下不要忘了她的任务。 ......她就不该凑热闹掺和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午休期间她吃完饭在理科办公室苦修数学，终于把一道题解明白后回到班上就看见自己座位那块围了一圈人，肖沐遥还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就这么坐在她位子上。 还有几分钟才到午觉时间，她走过去面无表情地盯着肖沐遥，眼神示意她还不滚回去自己班里小心等下被纪委逮捕。 “哎念雪你正好回来了，陪我再玩一把真心话大冒险我就溜，这排签你抽一个，放心 中奖几率很低的。” 裴念雪也懒得和她废话，随手抓了一支就瞧见肖沐遥的表情异常精彩。 “你要不帮我在游戏里抽卡好了求你了～” 其他女生闻言也凑过来引发一阵惊呼，进门撞大运，她就这么好巧不巧地抽到了惩罚签。 她叹了口气：“大冒险，不许太过分的。” 肖沐遥转过头去和她们叽叽喳喳的，还不忘边起身边把裴念雪摁回到座位上，临走前让林筱筱告诉裴念雪她的大冒险内容，自己笑得花枝乱颤地一溜烟跑没影了。 啧，怎么感觉没啥好事呢？ 林筱筱是全班乃至全级都小有名气的情报网，简称八卦中心，基本上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小道消息基本保真：什么隔壁一对情侣傍晚手牵手在操场散步恰巧被路过的教导主任当场抓包——等等哪位教导主任，哎就你爹！......哦；什么年级第一第二谈了两周的恋爱光速分手......看彼此不顺眼一定要争夺第一名是吗......诸如此类。 她要开口问的话也基本和八卦有关。 “雪儿姐，那个......我们商量出来的大冒险就是你去套你弟的话问问他喜欢的人是谁。” “哈？他有喜欢的人？” “哎呀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嘛，你也不知道是不是？” 怎么这话在理又不在理的，她一向认为裴思月没有喜欢的人，好吧，可能是她了解也不全面。 ......等等如果有喜欢的还要问喜欢的人是谁？感觉被坑了，一次性问完两个问题。 根据大冒险的标准还要当着她们的面问了才作数。 这真是大冒险吗，怎么感觉借着她大冒险的由头让裴思月说真心话呢。 下课后她经过裴思月的桌子抬手在桌边叩了几下，对上后面林筱筱一众人激励赞许的目光。 “......有话问你。” 裴思月头也没抬，笔在作业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串解题过程：“嗯哼。” “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 “喜欢的是谁？” 裴思月终于停笔抬头了：“你确定要在大庭广众下这么嘈杂的场合问这些？” “生活所迫。” “也是，午睡前你们那圈在玩什么全班都清楚得很。” “啧，你说不说，不说......” 裴念雪话都没说完裴思月便出声打断了她：“我喜欢你啊。” 她突然感到一阵牙疼，“不是，我不是说这种喜欢，别装傻充愣好不好......”瞥见裴思月又笑嘻嘻地看着她，“行，也行，她们也没说清楚是那种......可以了写你的作业去吧。” 说完自己先落荒而逃了。 搞什么，该说他聪明呢还是...... 裴念雪惊觉近期变得更奇怪的是自己，上次小冷战后裴思月一如既往，是她自己有时见裴思月凑近心里就发虚。 兜兜转转又绕回她先前矛盾的点子上了，疏远了又难受，太亲近了又怕，即使裴思月的行为举止都挺正常的。 弟弟喜欢她，挺好的，这么多年没养出个白眼狼。 扪心自问她也挺喜欢裴思月这个弟弟的，从小黏在一起，她这个做姐姐的还可以摆个长辈架子时不时教育一下她弟，美得很。 但不是他们这个青春朦胧的年纪大家所说的男女之间的喜欢，潜意识里告诉她，她也不能对裴思月有那种情感。 所以她就只是不想弟弟离开自己吗。 ......大概是自己特有的多愁善感吧，紧张什么呢裴念雪，这不起码都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在一块，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怎么又在想这些，她现在是有什么分离焦虑吗。 那些刺还在细细地扎着她，没有拔掉。 这种想法和想栓条绳子在狗身上不想让它离开自己有什么区别？ 狗还是亲的，有血缘关系的，呃这么说怪怪的。 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思剖得那么透彻呢？不去深究就当不存在好了。 林筱筱得到答案后大失所望：“唉！果然让你去问这些还是太刻意了吧......抱歉雪儿姐！主要是裴思月他......啧，难道真的这么冷淡吗，你看他平常都一副阳光开朗温和有礼那挂的，居然对感情这么淡漠......这么多女生追他竟然没一个喜欢的。” “......”裴念雪在一旁也不知道如何接话，撑着头盯着作业出神。 “哎！沐遥你怎么来了。” “嘘！那么激动干什么，不是来找你的。” 裴念雪闻言抬眼。 “大小姐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好奇那个大冒险的结果啊，说来听听。”肖沐遥眨巴眨巴眼睛望着裴念雪和林筱筱。 见裴念雪又半晌不说话，林筱筱忙接过话头：“她弟没说实话，偷换概念，不过也是我们没限定死范围，总之被理解成亲人之间的喜欢了。” “哦～念雪，你弟真喜欢你啊～” “啧人家筱筱都能懂你还揶揄这个。” 肖沐遥一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神秘微笑，凑到裴念雪耳朵旁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林筱筱好奇地看着她们，裴念雪本冷若冰霜的面容多了一丝愠怒，耳根染了丝红，扎了肖沐遥一眼刀。 肖沐遥笑得倒是没心没肺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chapter13.孤身 十一月中旬学校安排了一次秋游，上学期还能去游乐场玩一天，这次直接被抛到荒郊野岭又爬山又野炊的。 裴念雪踏上大巴时前面的位子早就坐满了人，她也没人一起，孤零零的一个人走着走着就来到最后几排和一众男生面面相觑。 最后一排是连起来的横排，已经有三个坐那了，她怎么说挤最后一排也不方便；倒数几排的两人座又都是只有一个空位的那种，和这群不熟的男生一块坐也挺尴尬的，他们能不能匀个空位出来。 裴念雪这几天有点小感冒，于是戴了个口罩，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更是辨不明情绪，看起来冷得吓人。 ...... “念雪姐，你坐这儿吧。” 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一个男生站起来给她让座，说着他就走到后两排去了。 她闷闷地说了句谢谢，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在她后面上车的剩下几个都是男生，一般也没人敢坐她旁边这个位子，况且后面还有空位......这下真可以一个人占两个座位，美事一桩。 裴念雪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美滋滋的。 ......可怎么还忘了有个便宜老弟这码事了。 裴思月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一上车就直径往后排走来，裴念雪正靠着窗准备打开游戏，闻声抬头便看见裴思月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的位子上。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后面还有位子你不坐你坐这？” “你这不更近吗，后面两排还要多走两步路。” “懒不死你，换个女生坐我这看你敢不敢往这坐？” “不敢。” “那你就和我对着干是吧？” “不能坐这我现在就走好不好？” “......你爱坐不坐。” 裴念雪懒得和他继续掰扯，默默地戴上耳机与世隔绝。 上线光速开了两把游戏清了下日常，刚要下线就看见有人给她发组队邀请，她顺手点了同意。 裴念雪摘下耳机往身旁看去，还没开口一阵喧闹声就争先恐后地钻进了她的耳朵。 “哎裴思月你哪拉来的妹子！” “自己平常少不了偷偷和妹子玩吧！” “什么什么？！” “裴思月和我们组队打游戏，缺一个人，他拉了一个女生进来！” “天呐这个妹子段位这么高的吗？” ...... 裴念雪忍不住了，青筋在额头上狂跳，仰头恶狠狠地朝后排扔了一句：“那个是我。” 一瞬的死寂。 她见状补了一句，手还悄悄地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掐了裴思月一把：“还打不打，不打我退了。” “打打打，女神能带我飞吗。” “女神我错了小的有眼无珠！” ...... 裴念雪憋着气陪他们打了两把就受不了了。 怎么一个两个打得还没她好？ 唯一还有点脑子的就是裴思月，那可不，她天天带着打练出来的。 开下一把前她掐准时机，眼疾手快地退出了组队。 刚要下线裴思月又凑过来小声问她： “就我们两打一把？” “......” 裴思月低下头看她，虽然看不见裴念雪的表情，但她的眼神会说话，见她翻起眼皮瞪了他一眼——没生气，还在嫌弃他们菜呢。他轻笑了声重新邀请裴念雪，对方一声不吭地点了同意。 到目的地后姐弟两一前一后下了车，听老师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讲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就放大家自由上山了，要求很简单，中午前集合，随后就进行下一项活动。 听到自由活动人群就炸开了锅，顷刻四周便吵吵闹闹的。 “有人和你一起上去吗？” 裴念雪正闷头打字，顺手扒下口罩透气：“嗯......嗯？有啊，我在等肖沐遥。”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走了？” “......我还用你提醒？爬你的山去。” 身旁没声了，裴念雪感觉自己的头被轻轻地抓了一下，她下意识抬手往头上摸却只碰到了那人离开的指尖，单手打完字抬头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她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看着同级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往山上走，手机那头却迟迟没有回复。 肖沐遥这睡神是不是睡过头了？ 裴念雪慢慢地跟随人群朝登山口移动，再在原地耗着等下就要和队尾的老师们一起上山了，她可不想出来玩还要被迫接受老师们的亲切问候。 事实证明裴念雪还是太了解肖沐遥了。 “念雪！我真的错了我睡过头了！本来今天秋游不是可以晚点到学校嘛，我爸妈早上上班出门得早，临走前叫了我一下我醒了，看时间还早就又倒回床上了！我刚刚才又醒过来，班主任应该是看我没来学校就去问我妈......我妈电话打不通只能发信息来质问我，然后她和我说帮我跟班主任请了病假，呜呜呜总之我现在也没办法赶过来了，我刚才在应付我妈没来得及回你，你玩得开心！！！” ......一串60秒的语音震得裴念雪是无言以对。 得，到头来还是她自己一个人上山。 早几分钟和她说她还可以跟着裴思月他们一起，裴念雪暗自神伤了一会儿。倒不是说真的多想和弟弟一起，是她手机要耗没电了自己还没带充电宝，等下随时有可能关机，跟着裴思月还可以抢他充电宝用。 出门时手机就没充满电，一路上又一直在打游戏......啧，本来打算清个日常就下的，要不是因为被他们拉着继续打...... 都怪他，等下半路上没电了也怪裴思月。 也罢，事已至此，一个人乐得清闲，出来亲近一下大自然也算不虚此行。 上山的路有很多条，她挑了条相对人少的山路慢悠悠地朝山顶前进。沿途风景还不错，裴念雪沿着石阶一步步攀登，呼出的气流在空中凝成白雾。 路过一个转弯处，她停了下来，瞧见一棵松树下有一只松鼠。 裴念雪没怎么见过松鼠，好奇得很，掏出手机静静地站在一旁拍照。 它小巧得令人屏息，毛皮在细碎的阳光下泛着金红色的光泽，蓬松的尾巴随着咀嚼松果的动作轻轻颤动，似是察觉周围的动静，松鼠敏捷地窜到了另一颗树下，裴念雪赶忙离开石阶踩着石头也悄悄移了过去。 她左手本能地抓住身旁的树干以维持平衡，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掌心传来。 裴念雪倒吸一口冷气，手心传来钻心的疼，她缩回手一看，掌心已被划开一道不规则的伤口，血迹慢慢从破损的皮肤下渗出，形成细小的珠串。 这山里的树这么狠？她凑近看了眼那颗树，粗糙的树皮上还残余着她手心的血色。 还好，不是很深，普通的破皮而已，等下到山顶找随行校医上下药就好了，她蜷缩了下手掌，掏出纸巾把血污擦干。 处理完手心，地上的松鼠早已不见踪影，她重新打开手机检查方才拍的照片和视频。 正好播完视频，亮光瞬间消失，手机一下子黑屏了。 早有预兆，毫不意外。 该说什么呢......祸不单行吗。 裴念雪愣愣地盯着手机盯了好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进包里，回过神来猛地意识到四下静得可怕。 头顶上方的树叶传来簌簌的声响，小松鼠已然回到了它的小窝。 chapter14.作伴 “念雪！你怎么才到！真的差点就要去广播寻人下一步就报警了！” 裴念雪没带手表，手机没电后一点时间概念也没有，直接沉浸式享受大自然风光去了。挑的路径她自认为也是真的好，一路上没遇到几个人，耳根清净，就这么慢悠悠地晃到山顶集合点，还没看清自己班的位置便被跟班随行的英语老师逮了个正着。 “啊......我迟到了吗？” “......也没有，还算卡点到位了......主要是班上其他同学早就都到了，清点了两遍人就是差你......你怎么一个人上山呢，女孩子一个人多不安全，上山前统一讲的注意事项你要往心里去呀......” 英语老师是个刚研究生毕业的年轻女孩，生怕一出来工作就因为自己学生出了点什么状况而丢了饭碗，絮絮叨叨的，对着裴念雪就是一顿输出。 “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接，还是关机状态，虽然是没迟到但总归是让大家担心的呀......” 裴念雪前面还不好插嘴，一听到这个赶忙解释： “老师说到这个就是因为我手机没电了所以不清楚时间也接不了......呃，老师你有我的电话？” “哎呀你这脑瓜平常不很灵的吗，当然是找有你电话的同学打给你的呀.....哎！”英语老师说着说着往裴念雪身后望去，“思月你来啦，不用找了你姐上来了。” ......裴念雪嘴角微微抽动，有她手机号的同班同学除了裴思月还能有谁。 背后霎时感觉凉嗖嗖的，她下意识地把蜷缩着的左手装作不经意一下子塞进外套口袋里，随即顺着英语老师的话语转过头。 裴思月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到她脸上，神色漠然。 干什么，看她这么冷冰冰的。 裴思月的冷是彻骨的寒，他很少在自己面前是这副模样，裴念雪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英语老师又对着他两说了点什么便离开了，她没听清。 平心而论她可真没对弟弟如此真心实意地冷脸，沉思了两秒板着脸瞪了回去。 裴思月深知他不开口他姐能站在这里和他耗一天。 “你随便说点什么？” “充电宝先给我，我手机没电了，额，所以没接电话。” “你那揣在兜里的手见到我就那么刻意地藏起来是生怕我不知道吗？” “......哦，这个就是路上一不小心擦伤了点而已。”裴念雪眼看瞒不住也省得费劲了，抽出手伸到裴思月面前张开。 说多严重也真没很严重，说疼那也是真的疼，毕竟还擦伤了好几个指关节，有几处破了皮，她自己处理时也只是简单地擦干净了一下，现在只有手自然地成弯曲状才好受些，加上天气冷，刚摊开了下手就疼得她呲牙咧嘴的，赶忙合拢了起来。 裴思月见到二话不说揽住裴念雪半推着她往校医那走，从远处看裴念雪整个人就像是窝在她弟怀里一样。 “这点小伤我去找校医上上药就好了......喂你干嘛？！......行吧你还挺认路。” ...... “那你不就是走路不看路？”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注意到那棵树那么毒啊......啧，你打篮球没伤过？我受点小伤你就损我？你从小到大这里磕那里伤的除去在学校哪次不是我帮你上的药......” “雪儿姐！找到你了！那个……啊！你的手……” 裴念雪还想说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在校医那儿上完药后，彼时裴思月正扶着她的手腕往几处破皮的地方贴创可贴。 听到林筱筱由远及近的大嗓门裴念雪浑身一颤，被捏着的左手不自然地抽搐了一瞬，抬眼看向急匆匆跑来的林筱筱。 “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了？” “这不要野炊分组自己做饭了嘛......刚刚问了一圈，我们组的都说自己不会做......”林筱筱眼神飘忽，不好意思地瞅了好几眼裴念雪，又眨眨眼瞥了几下她受伤的手。 裴念雪默然，野炊的分组是随机排的，一组六个人，感情她们组全要仰仗她了。 “其实我会一点，就一点，但我厨艺不佳，怕害了你们……” “没关系我能做的，伤的又不是右手，问题不大，你们去拿菜先洗了，这个会吧？” “真的不要紧吗？其实我们也可以去找老师说明情况……” “你们组有谁，我换到你们组好了。” 裴念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真的没事。什么......裴思月你想干嘛？” “雪儿姐，你弟怎么什么都会啊啊啊啊！！难怪好些人喜欢他，啧，太完美了。” 林筱筱帮忙洗完菜，甩干手上的水珠就屁颠颠地凑到正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刷着刚有点电的手机的裴念雪身边。 “......或许吧。” 裴念雪顺势瞥了眼灶台那儿的一群人。 要不是她手伤了，裴思月哪有那么好心还换组来自己组里面做饭，他在原本的组里都不用轮到他出手 方才还和老弟较劲，说自己也不是不能做，转念一想有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省得她麻烦。 唉，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感觉真好。 但一堆人凑在周围看她弟做饭怎么看怎么别扭，炒个菜而已，至于吗？不在自己组内帮忙怎么还全来围观呢？ 以前裴思月还是黏着她让她教他做饭的，自己下厨时他就经常凑在旁边观摩学习，后面轮到他下厨时自己也监工过一阵子。 反正做得没她好吃。 肖沐遥发来几条消息，并很合时宜地配了个自己点外卖吃的悲苦场景。 肖沐遥：发点视频呗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 肖沐遥：玩这么开心都不理我了，一直哭 肖沐遥：好命苦只能吃外卖 肖沐遥：呜呜呜呜吃不到念雪做的饭好难过 裴念雪：......别想了不是我做 肖沐遥：哎？竟然不是你做？你做的那么好吃。 裴念雪这种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自然没告诉肖沐遥自己受伤的事实，她起身穿过人群，大家看到她那张厌世脸就自动给她让路，一路畅通无阻走到裴思月旁边，裴念雪侧过身子端详了一下刚出锅的番茄炒蛋。 “平庸。” 说完怼着拍了一张照发给肖沐遥，附赠一条语音：“薅了一个免费劳动力，省得我动手，不过水平一般吧，能吃就行。” 裴思月不置可否，抬手弹了裴念雪额头一下：“还不是你这个伤患，不然我会站在这里？” 气得裴念雪又拧了他一把：“又全怪我了是吧？好好做你的饭！” 源源不断地有人过来他们桌要不试吃要不寒暄一番，裴念雪嫌吵，自顾搬着个碗找了一张空桌坐下。 肖沐遥：裴念雪告诉我你是不是抓你弟来做饭了？！ 裴念雪：你哪来消息那么灵通？ 肖沐遥：你自己去看校园墙啊！有表白还发了图的！你敢说那个站在旁边的人不是你？ 今天高一高二都外出秋游，校园墙活跃了不少，更新得倒挺勤快。 裴念雪划着手机定位到新发的第二条，沉默地扫完评论点开图，赫然看见自己和裴思月的背影，她还是侧着身子的，拍到了半张脸。 这事和她没关系吧？怎么不给她打个码。 搞得评论里面还有哭爹喊娘的、不知道在心碎什么的、以为裴思月有女朋友的，裴念雪简直看不得这种，好在有知情的在下面回复了那是裴思月姐姐。 ......是她平常太低调了吗以至于同级都很少知道他两是亲姐弟，也正常，毕竟一个年级里那么多人，她这种籍籍无名的多了去了。 见裴思月朝她走来，多半也是嫌那群凑热闹的烦来这里避风头的，她幽幽地盯着他：“你又出名了。” 裴思月看见她就笑嘻嘻的：“嗯哼，我都不知道我谈了个女朋友。” “......你再开这种玩笑我等下就刀了你。” 裴念雪冷笑一声，不再看他，点开最新一条未读消息。 肖沐遥：念雪～我也想吃你弟做的饭～～ 肖沐遥难过得都要咬手指了，此时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睡懒觉，就晚起了那么一天错过了这么多精彩的情节。 这回裴念雪笑得真心实意多了。 裴念雪：想得美 chapter15.关于离别 裴念雪小时候特别想养只宠物，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在楼下遛狗玩时，她总是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养什么宠物，我们工作忙，不经常在家，你们也要上学，而且很麻烦的，哪有时间照顾，养你两都够麻烦了。”母亲半开玩笑地跟她这么说着。 “噢.....你嫌我和弟弟烦。” “唉你这孩子，那么较真干嘛。又不是不懂妈妈的意思，以后等你长大了，有机会可以自己养的。” 姐弟两从小就需要更懂事些，父亲忙不怎么管他们，与母亲又聚少离多，十天半个月的见不到一次她的人影，记者嘛，全国各地到处飞，偶尔回来给他两带点新奇的小玩意。 裴念雪对她妈是又爱又怕的，怕是怕母亲那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性子，很典型的女强人；实际上她的爱也很别扭，爱吗，那应该肯定还是爱的，但小学老师喜欢让大家写‘我爱我家’‘我爱父母’这种类似的小作文，她时常觉得写这种真的特别尴尬，归根结底就是不知道写什么，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 关于养宠物的想法裴念雪就小心翼翼地提过那一次。 不过后面母亲买了几尾小金鱼养在玻璃缸里，她天天就对着吐泡泡的鱼儿发呆。 行吧，也是一种宠物。 一天休息日裴念雪从舞蹈班下课回家，出电梯门正好看见一只浑身雪白但毛发明显有些灰扑扑的小猫咪小猫咪在楼道里踱步，见到她也不躲开，反倒跟着裴念雪进了家门。给回头要关门的保姆瞧见，立马要赶小猫出去，裴念雪闻声回头，没想到小东西竟跟着自己了一路，急急地拦住保姆说可能是别人家的猫。 随即拉着裴思月两人在整栋楼上上下下地问了一圈，又去小区的居委会了解了一番，没得出任何结果，可能是流浪猫跑进来了，也可能是别人弃养的，或者主人正好现在不在家。 裴念雪心觉小猫与她有缘，暂时放家里养着的想法刚燃起一丝火苗就被她自己硬生生地掐灭。裴思月在一旁问她这只猫要怎么办，她摸着小猫的软毛一言不发，最后拜托喜欢养小动物的邻居姐姐收养了过去。 也没人来上门问过这只无名小猫，便一直养着了。 一年间起初瘦瘦小小的猫儿被养的毛油光水滑的，胖了好几圈，裴念雪时不时就去邻居家做客，喜欢得不得了。 后来小白猫自己溜走了，某次趁邻居姐姐开门请人上门装新空调时一下子溜出门跑得没影了，姐姐也很苦恼，到处贴了寻猫启事也无济于事。 裴念雪也没再见过那只猫儿，或许它真的是一只喜欢自由的猫呢，可惜她听不懂猫语，猫也不会说人话。 小学五年级时邻居姐姐也搬家走了，她们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相逢总有别离时。 更小的时候裴念雪参加过亲人的葬礼，太小了，四五岁的年纪，以至于她对那位亲人甚至都没什么印象，懵懵懂懂地带着弟弟跟在父母身后，出葬行列乌泱泱的，那次她唯一记忆深刻的就是人们都告诉她，这是离别。 父母本就常常不在她身边；自觉有缘的小猫也离开了她；养的几尾小金鱼倒是长寿，可最后被粗心大意的保姆换水时给不小心祸害了；邻居换了好几个，直到后来他们家也搬离了原来的小区。 之前有几个玩的好的朋友有的出国后隔着千山万水几年见不到一面，有的不在一个学校后也慢慢少了交流，有的找了新朋友自然而然失了交集。 肖沐遥是她认识最久的朋友，从小学和她就是一个班，初中也有幸分到了一块儿，高中没这福气了，她一个人辗转了两个班，到高三了还要再分一次，况且一个文科一个理科，怎么样也不可能撞到一块去。 人总是孤独的吧，人的一生都在经历离别。 当然，有些分开也不是说没有情分在了，不是说真的见不到了，她也不是不懂这些。 可她就是一个易碎没什么安全感的人，裴念雪一个人呆着时就会想很多，想很多于是就总是感时伤怀——即使想这些只会徒增忧伤，忧伤起来也不顾其他了拼命地往最坏的结果去推演。 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的，一个人也不错，没什么不好的。 一种萧索的孤寂裹挟着她，朦胧间她看见自己一个人站在半山腰，没站稳一个踉跄突然往山脚摔去，眼前顿时一片恍惚。 突如其来的恐慌与震荡吞噬了裴念雪。 刹那间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逼着自己猛地睁开眼。 原来只是车行进过程中颠簸了一下。 头晕目眩的，左手还传来一丝僵涩的疼痛，右手动不了，她用左手扶了下额头。 ......等等她怎么是侧躺着的。 她侧头向上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黑色手机壳，不用想裴思月肯定在打游戏。 裴念雪有一瞬地出神，回想起方才的梦，她还没和她弟真正意义上分开过，最长也就算上课到放学的时间，或者放假各自出去玩的一天，总之几乎都是在一块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两人用的是一样的手机，手机壳一开始也是一样的，裴念雪看到第二个半价顺手就买了两送了一个给她弟。 后面嫌这个太素了，自己又换了个花里胡哨的壳，裴思月还在用原来那个。 嗯，不过一些男生好像确实对手机壳也没什么追求就是了，刻板印象再加一条。 裴思月穿着件黑卫衣，察觉到动静，放低了手机，居高临下地瞟了她一眼。 她扶着头‘噌’地一下坐起来。 裴念雪警惕地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好在过道另一侧的几排男生全在呼呼大睡。 不过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躺到裴思月腿上的？！虽然她弟还挺贴心用自己外套给她折了个枕头垫着。 裴思月轻嗤了一声，看穿了她的顾虑，贴在她耳朵旁讲悄悄话： “从始至终，没人看见，行了吧。” 她放下心来，下一秒又深感不对，咬着牙小声反驳： “这只是有没有人看见的问题吗？？” 一个巴掌使过去推开他的头。 “你一开始头摇摇晃晃地就靠到我肩膀上了，我怕硌着你......” 裴念雪清了清嗓子，打住话头，“行了知道了。”转头望了眼窗外，要回到学校了。 今天一趟下来确实把她累着了，爬个山让她元气大伤，实在是心力憔悴。回程路上实在熬不住便睡过去了，躺着也舒服点，算了。 出去一趟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个，多不好。 林筱筱有点说的没错，她弟各方面确实乍一看挑不出什么毛病，把他招人喜欢说得天经地义的。 实际上毛病多的很，可能是仅她可见吧，臭弟弟在外还是挺注重自身形象的，裴念雪老看裴思月这不顺眼那嫌弃的，但为了维护她弟还有她自家形象她还是忍住没说。 “今晚老爸要加班，我带你出去吃好了，你想吃什......” 裴念雪盯着裴思月开门的手发呆，琢磨着还是要适当体现一下当姐姐的人文关怀，门打开她顺着望进屋里时突然卡住声音，变了个调： “妈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的飞机？” chapter16.答应 母亲的出差提前结束，兴致不错，姐弟两自然而然地在家解决了晚饭问题。 饭后裴母还要忙着写稿，叫住裴念雪让她去趟超市给家里补货。 今日才爬完山、走了一天路的裴念雪一点都不想多动，心里自是一万个不情愿。 “我这周还有作业，而且马上又要月考了......” “天天写你那作业，实际上老是闷在房里玩别的，你数学物理进步了吗？” “......数学就差不多平常那水平......物理上次月考有点小进步，虽然不是很多......”裴念雪一提到成绩人都不好了，赶忙换了个由头，“我有在努力的......!主要是我一只手伤了也不方便拿东西吧。” 母亲手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头也不抬:“东西也不多，你不去那你让你弟去。” 她扯了扯嘴角，每次都这样，能麻烦她的事先麻烦她再麻烦她弟，美其名曰做姐姐的。 裴念雪立马转头瞪了眼在一旁看戏的裴思月。 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样。 “好啊，我陪姐一起去，还是姐对这些比较熟。” 她难以置信地又剜了他一眼。 喂，她还没开口呢，怎么就变成她是一定要去的了？ 母亲才懒得管他们到底谁去，反正她只要结果不在乎过程。 “你两不要天天就窝在一起打游戏，尤其是念雪，做姐姐的要起榜样作用，老是带你弟打游戏有什么用？之前和他一起学习就挺好的，还有你的成绩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都高二了.....思月也是，要多关心下家人，我们也就算了，多关心关心你姐，这么大个人了也要多涨涨生活经验，别老是让你姐操心，平常就你两在家......” 这些话裴念雪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两人通通被数落了一番，都受不了母亲这般哆嗦，赶忙跑出了家门。 “超市都不会逛，没有生活经验，家里缺什么都不知道，缺心眼的东西......啊，这个就是家里面最常用的洗衣粉和洗衣液，当然现在不买这个，家里面还有......那个盐买一袋吧，嗯对就是那个牌子的，哇，我不说你竟然知道。” “我又不傻。” “啧，明明就会嘛，那刚刚拖我下水倒挺积极？” “你不也没反驳就跟出来了吗？” “......扔你一个人在家听老妈唠叨你看你愿意吗？” ...... 趁着裴思月结账的空档裴念雪溜去隔壁的奶茶店准备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和店员即将脱口而出的一杯转念一想又改成了两杯。 推开玻璃门就见裴思月靠在一旁发呆等着她。 夜晚的空气又湿又重，深吸一口，鼻腔里满是冰凉的水汽。 寒风如刀，扎得她脸生疼。 她皱着脸朝裴思月递过去奶茶，两人相顾无言，对方伸手接过。 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裴念雪的手指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裴思月的手好冰。 她下意识地关心起弟弟来:“你是不是穿少了，手这么冰？” 裴思月垂眸看着她，还没回话，近处一个声音平地起惊雷: “念雪？！” 裴念雪听到这个声音魂都要飞了，吓得她整个人往裴思月那靠了靠，才向声源望过去——这也能碰到熟人？ 街舞社的社长是同级的女孩，叫夏淼，超级自来熟。裴念雪放假去舞室的时候和她见过几次面，对方是文科生，与肖沐遥关系还不错，一来二去的相互也熟络了不少。 夏淼起先是求着问她能不能入社，裴念雪纯把跳舞当兴趣爱好而已，在校内低调得很，以至于没几个人知道她还会跳舞，加上自己对社团活动和相关演出也不感兴趣，便拒绝了。 近期临近年末，作为校内的一大社团，为了学校的元旦晚会夏淼编了个舞，可想法很好现实很骨感，街舞社人数还还差几个才能达到她内心的设想，于是到处拉人，求着求着就又求到了裴念雪身上，请她参与这次节目而已，不作为成员加入。 裴念雪自己还没想好，参加也不是不能参加，矛盾的点在于她是个很怕麻烦的人，一想到要是答应了，剩下一个月就都要抽时间练习彩排她就头大。 这个周末是要给出回复的最后期限，她答应不答应都要和夏淼说，裴念雪都决定明天扔个骰子拍板算了，好巧不巧今天出来买个东西也能碰上对方。 估计是今天秋游结束，晚上正好出来玩儿吧，夏淼挽着她男朋友的手臂，笑嘻嘻地走过来和裴念雪打招呼，裴思月她倒不是很熟，只是认识，礼貌性地点头问候了一下。 “那个参加节目的事呢考虑得怎么样了？你跳舞真的跳得特别好的呀，不上台也可惜......而且我这边是真的缺人求求了念雪～～” 象征性地寒暄一番后夏淼直入正题，眨巴眨巴着眼，一双眸子水灵灵地盯得裴念雪直发怵。 “嗯.......我说了我会这星期答复你的，这不还有两天嘛，你好好和你男朋友逛街去。” 裴念雪面带微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随时预备着扯着裴思月逃离现场。 夏淼的男朋友白斐也是街舞社的，裴念雪每次见夏淼，后者身边必会有白斐的身影。 两人是青梅竹马，在一起都好几年了，北城二中高二的知名情侣。 叫什么，神仙眷侣，佳偶天成，羡煞旁人。 夏淼嗔怪了她一句，拉着白斐和他们道别了，裴念雪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是拉手又是捏脸的。 咦惹，小情侣好腻歪。 反观—— 发顶被轻轻扫了好几下，惹得她眯起眼睛抬头向上瞧。 “干嘛？” “下雪了。” 听闻此话，裴念雪越过裴思月的头向天上望去。 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来了。 并不大，薄薄的。 雪片落在树枝上，落在行人的肩头，消融在街旁的灯光中，只留地面上一片湿痕。 “你都听到了？” “难不成还是不能听的机密吗？” “呵，算了，你听到了也和你没关系，我自己的......”她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挺想看你表演的。” “......嗯？” “你从小时候就开始学，我都还没见过你跳舞。” “啧，那我毕竟就是当个兴趣爱好随便跳跳而已，又不是想去参加什么比赛或者演出——” “明年高三都不能参加这些活动了，简而言之，除开这次我以后更没什么机会见到了。” 裴念雪一瞬愣神，抿住唇不说话了。 她重新看向裴思月，裴思月还是一贯的笑意，沉沉地注视着她，她想解读这个眼神里面的情绪，太复杂了，她看不明。 好奇妙的激励方式，讲得只是他想看，并没有说别的缘由。 但裴念雪就是很吃这一套。 弟弟的小心愿她还是可以稍稍满足一下的。 裴思月又抬手扫了扫她的发顶。 “你要站在这里四目相对的话，还有一堆雪飞你头上。” 裴念雪踮起脚也伸手抓了一把他头发。 “你不也是？刚才搞得这么煽情又伤感的......想干嘛？” 她突然感到一阵局促，耳根有点莫名地发烫，收回动作迈步向前走，也没管她弟跟没跟上来，话语轻飘飘的，飘散在雪夜中: “行，我去，你等着吧。” ...... “这个新品不好喝。” “不你自己挑的？” “啧，这不出了我就试试？” “嗯，顺带还要让我也尝尝。” “喂！我好心给你买你还不乐意了？” “我可没说不好喝啊。” “那你把我的也给喝了吧......不对，还是算了，当我没说。” chapter17.回避 手臂被猝不及防地用戳了一下，裴念雪浑身一颤，死命睁开打架的眼皮，“咻”地站起来。 “流程。” 裴思月在一旁注视着黑板，小声提醒。 对上讲台上皮笑肉不笑的化学老师，裴念雪片刻宕机又强制开机:“呃......先检漏滴定管然后润洗......再把液体装入滴定管，排气还有调零......” 化学老师温声打断了她断断续续的声音，放了她一马。裴念雪如释重负般一屁股坐下，手拿着笔装作低头写笔记，其实笔盖都没打开，又开始迷迷糊糊地小鸡啄米，犯困期间还不忘小声损一句裴思月: “你刚刚要把我捅死一样的......” “你可别诽谤我，换个同桌你就等着罚站伺候吧。” “......说得好像我很想和你一起坐。” 化学实验课分组是强制按学号分的，按姓氏顺序排列，顺理成章的姐弟两是一组。 “还睡，讲完流程就开始实验了。” 裴思月瞥了眼没有一点反应，已经完全埋进书本里的裴念雪，叹了口气，伸手刮了刮她脸，在裴念雪抓住他手的前一秒笑着收回了手，拿起了桌上的实验器材。 “有这么累吗？” “喂......还不是因为你才累成这鬼样。” 裴念雪感觉最近自己累成狗了，又要操心排练又是焦虑学习，还要照顾旁边这个不省心的。 元旦晚会的节目要抽时间排练，有时不得不挤占宝贵的午休，对睡眠严重不足的裴念雪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她撑着桌直起身子，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提神。 裴念雪很讨厌薄荷糖的味道，一股吃牙膏的感觉，提神是真提神，但难吃也是真难吃。 “我只是合理提出我的想法，你自己拍板的。” 裴念雪瞧着她弟一副揶揄的模样，眉头突突跳，深吸一口气，结果薄荷味直冲天灵盖，她的脸顿时皱成一团:“咳......我这多照顾你！不是你想......” 老师正好巡堂路过，裴念雪倏地闭上了嘴，艰难地忍耐着薄荷糖侵蚀着她的口腔，苦着脸装作很认真地在观察裴思月操作。 姐弟默默目送着化学老师离开此地，裴思月这才悠悠开口: “哇，姐你对我真好。” “虚情假意......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这些天辛苦了，我很期待——今晚想吃什么？” ......话题转移得也太快了吧，裴念雪有些不自在地拍了拍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裴思月。 怎么还一股子哄人的语气？ “你善心大发啊。” “原话奉还，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啧，原形毕露，一比一打平了。 好吧，确实得承认，她弟对她也挺好的。 ...... 夜深。 裴思月叩了叩裴念雪的房门，后者没关门，往屋里一望就可以瞧见亲姐抱着个枕头在书桌上昏昏欲睡。 “也不早了，你今天也累，现在不如直接回床上去睡。” 他抚过裴念雪趴在枕头上略显凌乱的头发，迟疑了一下，又小心思作祟，顺着发丝蹭过她的脖子，滑过她发尾时勾了一下，捏了捏她的后颈。 裴念雪真没力气陪他闹，不耐烦地把埋着的头侧过来打掉他的手，瞟了他一眼: “等等......我解完这个题，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裴思月接过她找老师开小灶拿的练习题扫了一眼，轻嗤了一声: “你前面这里就算错了，思路都没问题，你重新算一遍就好了。” “......哦。”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裴念雪一手捂着头一手拿着笔在草稿纸写写画画，终于算出正确答案了又一边掰着手指头数着什么，嘴里嘀嘀咕咕的:“很快也要期末考了......喔也没那么快......唉怎么1月底才放假......” 裴念雪又开始焦虑。 绝望死了，本来最近就累，文科课上课不听都无所谓，理科上课现在她听了也一知半解。 化学生物倒是还好，数学物理多少有点灾难了，高二的期末考还和高三的分班挂钩。 虽说裴念雪也没想着可以被分到重点班，但也不想因此被扔到最差的班里。 她仰起头盯着裴思月看了一会儿，自家弟弟肯定会分到重点班里的吧，成绩本来就不错，前途光明无量。 想到成绩相关裴念雪就长叹一口气。 “算完了......睡了睡了，唉——不想动。” “就几步路，还是我要抱着你去？” “现在不想动，等——不是！裴思月你干什么！！！” 裴念雪没反应过来裴思月已经牵过她的手腕把她一把抱在怀里，吓得裴念雪大气不敢出，双手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生怕自己摔下去，再下一秒自己已经落到松软的床垫上了，她惊魂未定，扯住抱枕挡在身前，睁大眼睛瞪着他。 “我就发句牢骚你干嘛全都当真......！” 裴念雪的手腕单手就可以圈起来，瘦得皮包骨的，身上都没几两肉。 裴思月默然，摩挲着指尖残余的温度，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整个人都笑意盈盈的。 “你今天从早到晚就没什么精神，不是不想动吗，我助人为乐。” “姐，你真的很轻。” “晚安。” 好弟弟贴心地帮她灭了灯，带上了门。 裴念雪哑口无言。 好弟弟个屁，一肚子坏水，死变态，臭流氓。 裴思月故意的吗？ 绝对是故意的。 现在她血气上头，从来没觉得如此清醒过，根本睡不着了。 大概是屋里暖气有点猛，裴念雪躺在床上，捧着脸，感觉有点热。 但这不对吧，之前就与他提过边界感这些事情，虽然最后结果又是她觉着生分了，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裴念雪回想起她做梦惊醒的那个夜晚，裴思月问她不喜欢吗，她没有回答。 其他人与自己接触时她有时还会觉得不适，但对裴思月就完全没有。 因为是自己的弟弟吧。 她并不讨厌。 小时候自己还天天揉弟弟呢，那张小脸还软乎乎的巨好捏，裴念雪以前有个癖好就是捏弟弟脸玩，嗯，小时候比现在讨喜多了。 唔，不过他现在有时候也捏自己脸—— 感觉上和以前肯定不一样，都长大了。 在这些事上没有绝对的对错，因此会有模糊的界限和朦胧的情愫。 月色透过窗帘流泻到地上，裴念雪一双眸子在黑夜里亮闪闪的，怔怔地注视着那片冷光，突然莫名感到一阵怯意，翻了个身不再对着窗边。 过往的点点滴滴在脑海内不断闪回。 她又想到肖沐遥那天和她调笑，笑她怎么知道她弟在想什么，除了她裴思月还和谁那么亲近。 那他们姐弟关系亲密点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至于裴思月在想什么，真的是那种喜欢吗。 不，不行吧，绝对是她想多了。 ......她总是本能地回避相关问题。 裴念雪隐约觉得自己有些动摇，有种隐秘的期待、不安、胆怯，她摇了摇头，企图这样就能把这些想法赶出脑海。 她逼着自己不再胡思乱想，怎么自己又开始乱发散思绪了，翻来覆去终于最后沉入了梦乡。 纸总有一天是包不住火的。